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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公主及笄后,许诺娶她的驸马反悔了

本故事已由作者:素同,授权每天读点故事app独家发布,旗下关联账号“深夜有情”获得合法转授权发布,侵权必究。

1

这个少年有一双浅色的眼睛。

果儿第一次见到东昊的时候,注意力就全数被他的眼睛吸引,她甚至伸出手想要摸一摸,而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只因为无法抗拒的本能而闭上了眼睛。

他很快再度睁开眼,果儿把这双浅色的眼睛看的清楚,也看清他的恐惧。这时她的手指还是离他的眼睛很近,嬷嬷赶紧拉开了她:“公主,这是北境送来的世子,东昊。”

怪不得他有一双浅色的眼睛。果儿想起那些关于北境人的传言,他们生于国朝北部的寒冷之地,族人的特征便是浅于常人的瞳孔以及非凡的美貌。于是果儿下意识地打量他,东昊并不躲避,只是神情十分克制,像是在极力隐忍着什么。

果儿后知后觉,大概是北境两个字说错了。北境原来名叫北国,一直附属于国朝,年前却突然有了反叛之举,国朝一举镇压之后,作为惩戒的其中一项便是北国改名北境,国主改为王爷,规制与藩王无异,并且须将世子送往国朝养育,名为教养抚育,实为人质圈禁。

果儿知道这些事情,却很难理解其中的意义,对她来说都太远了,还不如眼前东昊的悲伤来的实在,但这悲伤也是隔了一层的,她指着花园里的花儿说:“国朝有国朝的好处,北境寒冷之地,你永远都不会看到这么美的花儿,不是么?”

此时正是春天,说话间有蝴蝶飞来,绕着果儿的指尖翩翩起舞。果儿也觉得新奇,一双手维持着垂落的姿势生怕惊走了蝴蝶,不巧东昊说话了:“公主说的是。”

蝴蝶惊声而走,东昊还是那副疏离克制的样子,但是他眼中湖泊一般的颤动没有了。果儿走近他,用只有两个能听见的声音说:“你是故意的吧。”

果儿没有生气,在这一刻她是倨傲的,最符合她国朝公主的身份。果儿踩着高高的鞋底压过了东昊的身高,从她的角度可以看到他泛白的下眼睑,像包裹墨色的毛边,实在是一种极致的受伤的美丽。

她已失了言语。

但他的恶意又是真实,即使他不因恶意的流败而闪避,似乎也不会因恶意的得逞而感到多少的快活。果儿缓了一口气,低声说:“如果你想在国朝好好过下去,就不要这样。”

她不再看他,东昊问:“你就这样轻易放过我,还是你在怜悯我?”

果儿转身,露出困惑的表情:“你是北境的世子,未来的北境王,谁能怜悯你?至于放过你,你又做了什么?”

东昊的神情黯了一瞬,果儿便伸出手,花园里春光正好,又有蝴蝶颤颤飞来,虽然没有留于指尖,但仍是极美的。

嬷嬷跟在果儿身后走远了才说:“公主知道他是什么身份,何必与他说这么多?”

嬷嬷是好心,但这一句实在太轻蔑了,轻蔑到让果儿认识到东昊的身份在国朝是多么的不值一提。果儿说:“大概是他生的好看吧。”

嬷嬷掩嘴而笑:“是,芳嫔娘娘也好看。”

北境不仅送来了世子,也送来了十位贵族女子,奉于国朝君臣诸位。果儿见过芳嫔,的确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但芳嫔的好看和东昊的好看并不相同——芳嫔是锦簇春园里最娇艳欲滴的花,东昊则是花上的朝露,凉的。

这是国弱之下一个女人和男人的区别。

果儿问:“芳嫔和东昊,关系好么?”

“入宫之后应该没怎么见过,但应该是好的。芳嫔和如今的北境国主出自北境王室同一个旁支,算起来应该还和世子有表亲关系。”嬷嬷不明就里:“公主怎么突然问这个?”

“觉得他们不太像。”这个评价说的似是而非,果儿转了语气:“芳嫔娘娘大概会比他讨喜。”

嬷嬷一时疑惑,特意想了一遭还说:“世子不大爱说话,旁的倒是没听说有什么不好的。”

果儿笑了一下,不再多言。她们转了一圈才回去,远远见一个人站在门口,果儿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再见:“世子在等我?”

东昊点点头,露出手中的一个琉璃罐子来,那里面五颜六色的好几只蝴蝶:“还给你。”

“你抓的?”果儿并没有接。大概时间有一会儿了,罐子里的蝴蝶附在壁上,有的已经不在动了:“为什么要这样?”

东昊认真地说:“不喜欠人人情。”

果儿噗嗤一声笑了,便打开罐子,让那些蝴蝶各自飞走。东昊也不多言,等她做完就转身离开,果儿仍旧有些莫名,但她的注意力又一次被那双眼睛吸引。

“东昊。”果儿把他叫住:“你是不是哭了?”

东昊脚步一顿,他没有回头,他走得更快了。

2

几位年纪相仿的皇室子弟比拼射猎,果儿被叫去观战。

国朝女子也可学习骑射,果儿穿着一身劲装骑着枣红色小马进来的时候,没想到东昊也在。

一母同胞的二哥常常对果儿说起学堂里的事情,果儿从只言片语中拼凑出了一个比初见时更加沉默的东昊。他在国朝不值一提的身份,乍来的北境口音,本就寡言的性格……还有因那张好看的脸孔而产生的不讨喜。

二哥从未明说,在这个年纪,东昊讨得了宫女嬷嬷的喜欢,就很难在子弟中谋得一个好人缘。

果儿拉着女弓正中红心,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果儿从头上拽下一串珠饰,冲他们喊话:“这串珠饰是贡品,父皇亲赐,今日送给各位哥哥弟弟做个彩头,拿去送给心爱的姑娘,正讨巧!”

当即一阵哄笑,二皇子说:“你这妮子顽皮,谁不知道哥哥弟弟们都最宠你,我若得了彩头,必定送还给你。”

兄弟们附和的此起彼伏。果儿是皇帝膝下独女,身份贵重自不必说,皇亲这一代也少女儿,加上她生性娇俏可人,一直都是被兄弟们众星拱月似的捧在手心。果儿擦着脸上的薄汗,一张脸在阳光下红扑扑的,目光自二皇子起一一睨过,笑道:“我这么大的排面呢,那就看谁能给我这份惊喜了。”

二皇子拉开长弓,似乎都不需要瞄准,转头就是一箭红心。

“这是女弓的距离,二哥这算什么本事啊。”果儿两手打开比划:“至少……至少得要男弓两倍的距离,才能看出本事吧。”

这是加难度了。本就是一个玩乐的游戏,果儿开了口,自然不会不从,但这超过平日所练的范畴,一众少年们心里没底,又不想落了下成,纷纷在那儿弹弓比划。

果儿挪到东昊身边,歪着头问:“世子一动不动,莫非是来做裁判的?”

东昊说:“反正那串珠饰都会回到你手里,你不用担心。”

“他们呢,我自然是不担心的。”果儿轻巧一笑:“但是你可没有给我任何承诺,万一落在你手里呢?”

东昊说:“我没有说过要参加。”

绕了一圈终于到了点上,果儿问:“我也没想到在这儿碰见你,只不过来都来了,不参加干嘛?你……怕他们?”

这是激将法了,东昊语气一滞,还是按捺不住:“我为什么要怕他们?”

果儿问:“那你得了彩头会送给我么?”

东昊一怔,完全没想到她会问这个,果儿仍是很自得的:“我看你也没有相好的姑娘,送给我又有何妨?”

东昊忍不住反问:“你怎么知道我没有?”

“啊?”果儿也没想到东昊会这么问,当即反问:“那你是有了?”

东昊不知道她是真的迷糊还是故意,但果儿好像发现了新奇事:“你竟然笑了,不会真的有吧!哎呀,我不管,这是我给的彩头,你赢了就得给我,就这一次,必须!”

话说到这里突然就成了志在必得,东昊徒劳地张了张嘴,还没说出些什么来,就被果儿一把推出;“你快去!”

众目睽睽之下,东昊很不习惯这样的目光,但身后已无退路,就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二皇子练了一圈回来,笑果儿:“你连那小子都不放过呢?”

果儿撑着一张脸问:“二哥不想知道他的水平?”

二皇子朝场上瞥了一眼,终归不是很在意:“玩乐而已。前几日课间我们商定今日比试,没避着他,只是没想到他会来。你肯说动他上去是你的本事,不过我看他的样子,憋也要憋死了。”

果儿不明就里,二皇子待要再说,却听得一阵惊呼,转头看去,是东昊挑了一张最大的长弓。这弓是留给正式成年的男子使用的,被十六岁的东昊一把拉开,二皇子都不由得惊奇:“都说北境人天生力大……”

这话还没说完,只见东昊搭上三支长箭,齐刷刷正中靶心。这技艺说是高于在场的所有人都不为过,又见他搭上两支长箭朝天空射去,只听见一声短促的鸟鸣,飞鸟从天而落,却没有带血,再看一眼,才发现竟是在两支长箭的夹击之下活生生吓晕了过去。

胜负已分,少年们并不吝啬掌声。东昊拿起托盘里的珠饰,并那只晕过去的彩鸟,一同交由果儿:“过去我惊你一只蝴蝶,如今还你一只彩鸟。”

他浅色的眼睛里被喜悦冲刷得仿佛流光溢彩,脸上却终究是淡淡的。这种矛盾不是少年人的娇羞克制,而是一股深深的愁绪,来的太突然,果儿都只能还以一个淡淡的笑容:“多谢。”

“你小子藏得挺深……”二皇子也感觉到了,调侃的话卡在一半,只得兀自摇了摇头。

果儿问:“二哥,你之前说他憋也要憋死了,是什么事?”

二皇子目光投向不远处的东昊,也变得深沉和忧虑了:“父皇赐予北境王的宗室女喜得麟儿,北境王不日就要废后另立了。”

平日里的韬光养晦,都不过是为了日后,可是日后还没有到来,母后已非王后,养在国朝的世子,还会是世子么?

果儿想起那滴藏在东昊淡色瞳孔里的泪,算来应该正是他得知新人有孕的时间。

原来一切都是有迹可循。

果儿追上东昊,把那串珠饰再交回他手里,这正是北境上供的物品,他们都心知肚明,果儿难得变得不善言辞:“给你,你……你开心一点吧。”

3

“没了?”

“没了……”二皇子对着果儿好奇的样子无可奈何:“该说我都说了,北境本就国力不盛,依附国朝才得安宁,谁知道他们先前那个废太子发什么疯。不过日子不好过也就这么过了,岁供规则都是学士们根据北境的实力制定的,没有超出他们的限度。至于世子和美人,东昊不是好好的待着么,吃穿待遇都没亏待他,芳嫔娘娘得宠,多吹吹枕头风,对他们还有好处呢!”

这话看着在理,却总觉得哪里不是滋味,果儿也想不明白。二皇子突然凑过来,坏笑:“妹子,你怎么对东昊那么上心?”

果儿一头雾水,二皇子不依不饶:“你可别装傻,你对我,对他们,可都是不闻不问的。”

“我怎么不闻不问了?”果儿柳眉飞起:“你们要有一天到了东昊的境地,我一定百倍千倍的关心你们!”

“那还是不要有这一天了。”二皇子啧啧感叹,忽而反应过来:“你这就是承认了,可……我的好妹子,东昊就是个冰块做的榆木脑袋,他领你的情么?”

本是闲话玩笑,二皇子这么一问,好像有了点不同寻常的意思。果儿说:“我也没对他做什么啊,什么领情不领情的?”

“这可不是你的性子。”二皇子哈哈大笑:“我瞧东昊也是可怜,你能说动他射箭,大约也能说动他融化。马上花灯节就要到了,听说那几个小子都想约你同去,说不定你有另一个方法解这个难处。”

明知道二哥是调侃,可是这个念头就像种子一样在心里扎根生长。果儿不动声色,实则已经决心付诸行动。

她素来就是敢想敢做的性子,从不畏惧什么。

果儿等在学堂门口,内心还盘算着还如何开口,不易太明,但说的隐晦又唯恐东昊不懂。没想到东昊没有等到,先等到了旧日里相熟的几个兄弟,看到果儿非常惊奇,围上来就要说花灯节的事情——果儿头疼不已,果然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那个……”果儿干脆叫了一声:“东昊世子,你怎么看?”

东昊这才转了方向,这些日子他长了个子,明显要比果儿高了。还有几步,他似乎犹豫了一下,果儿暗说不好,没想到东昊抬起头,从袖中掏出了一件物什给她。这东西瞧着眼熟,不就是骑射时果儿拿来做彩头的那串珠饰?

“我也想请公主去花灯节。”

东昊说的很轻,但浅色的眼睛里如春风过境,果儿突然想到二哥说他冰块的比喻,很想告诉他二哥,这块冰块要化了。

这感觉委实奇妙,果儿认真看去,又觉得他好像并没有笑,想再看清楚一点,这张脸好像连春风都没有了,又变回寂然的一池冰水。

“你……多谢世子替我解围。”果儿只觉得血上脸头,今日是不是多穿了衣服,怎的浑身都燥热起来,脑子也不清楚,说很莫名的话:“这珠串是世子迎来的彩头,该送给让世子开心的人。”

东昊说:“这珠串本来就是打算送给你的。”

“啊?”

“公主当日不是一再嘱咐?”东昊的春风似动非动:“他们都是为了博取公主的高兴,公主不用觉得为难就答应我。”

他说话的声音太小了,果儿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也没法从语气里判断他的意思。东昊呼了一口气,才说:“我本也打算邀请公主的,是公主成全我。”

果儿实话实话:“但你看起来比我为难……”

东昊摸了摸他自己的脸;“有么?”

果儿盯着他,两个人么有这么近过,气氛也不同寻常,所以她说的格外认真;“你笑起来好看。”

这话说到一半,忽然就说不下去了,果儿有些自暴自弃:“可能我每次遇见你的时候,都不是好时候,老天保佑,可别再出事了。”

“那是我的事情,不是公主的事情。”这话仍旧是很难表达的,东昊换了一个说法:“我在宫中接触最多的女子就是公主了,花灯节,感谢公主再给我一份体面。”

她没想到东昊是这么想的,总之比他想的要深一点,似乎一直以来,东昊都比他们想的要深一点。但这不是一个好话题,果儿便说了一句讨巧话:“花灯节,桥下见,记得穿的好看些,也不要叫我失了体面!”

东昊忽然一笑,倒是叫果儿更是心智不知道该何处放了。

等待花灯节的日子,果儿时常想起东昊的笑脸。他明明不爱笑,即使最后相见,东昊的笑意也是淡淡的,嘴角到底有没有弯起弧度,眼神到底有没有春风徐度,她从一个个细节确认,便越发反复的想。其实她和东昊相见不多,所想的也只有那些有限的内容,她在某个时刻突然认清这个事实,就从内心深处涌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惧。

果儿在想自己是不是做错了,是不是不该对东昊干涉太多,是不是不该把东昊卷进他所不喜的关系里。

花灯节那天果儿对镜梳妆,衣服穿了又脱,脱了又穿,反反复复,心里甚至还有一个很莫名的念头:也许她去的迟了,东昊就走了。

果儿磨磨蹭蹭的,直到嬷嬷都催她,再不去连放花灯的时间都要错过了,她才急乎乎地出了门。

果儿拎着裙摆,步伐却在不自觉之间越来越快,似乎一颗心都要崩出胸口。

此时万千花灯已经升起来了,五颜六色的,黑夜也成白昼,似置身于一场瑰丽至极的梦中。果儿在这场梦里穿梭,与来往人群接踵,此刻她的心已经完全乱了,可她奔到相约的桥下,看到东昊还在的时候,一颗心便远远的落了地。

原来所谓害怕见他,只因为无比地想见他,怕他走,更怕他不来。

东昊独自立在桥下,见她晚了也不恼,只很温柔地说:“做什么这么着急?”

这一次果儿确定他是真的在笑,刹那之间脸红一片,只是借着花灯的颜色才不显眼。东昊笑的好看,穿得也好看。他有一副卓绝的容貌,惯常却只穿素色衣衫,如同他淡色的眼睛里迷迷蒙蒙的灰色,但今日穿了一身暗纹袍子,依旧是纯色,感觉却截然不同了,便如他的笑容,月破云层,浩瀚星空。

果儿说不出话,东昊提着花灯道:“不如一起走走吧。”

四周都是人,东昊与她便挨得近些,又加上说话,竟有了一瞬间耳鬓厮磨的错觉。果儿正要点头,也就是一瞬间的怔忡,她忽然伸手环住了东昊的脖子。这个角度是恰恰好的,原来冰块摸起来终是热的,可东昊不明就里,他正要询问,实在是挨得太近了,果儿心念一动,便吻向了他。

这大胆的举动不仅惊到了东昊,也惊到了果儿自己,可推拒的时机转瞬即逝,她已尝到亲吻的美妙。

我早就想这么做了——这个念头忽的浮现,就如同奔走之间骤然的冷静,思绪和柳絮一样在脑海中飞舞,终究还是要落下来的。果儿想起第一次见面,想起那一串珠饰,想起他,最出格的一步已经迈出,理智被本能烧了个干净,她后知后觉:

“我早就喜欢你了,东昊。”

4

果儿不日及笄,对皇家来说,算是一件大事。照例应选择一名引导人,惯常由长辈担任,但亲王一系的长辈都过分老了,二皇子满嘴调笑:“如何配得上我们花容月貌的果儿,不若由我担任,才是给足了果儿荣光。”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果儿眼珠一转,二皇子反而消受不起,但帝后都没有做声,二皇子便接口道;“亲王终究是亲王,如何比得上皇子尊贵,不如在几位成年的兄弟间选一个,也可体现手足之情。”

皇帝宠爱果儿,而破例正是体现宠爱最好的方式。果儿心念更动,轻柔开口:“不若人选让我自己定?”

皇帝只笑;“你想选谁?”

那边二皇子还在眼巴巴地等着,没想到果儿眉眼一挑,全然没有在乎:“我想选东昊世子。”

这下不仅二皇子,皇帝的笑容也僵在脸上,只是他对女儿一贯很有耐心:“为何?”

果儿仰着头说;“因为他好看呀。”

二皇子看不过眼,打了个圆场:“好看终究是其次,就算比你二哥好看一点,区区一个北境世子,是担不起这个场面的。”

果儿非但没有领情,反而柳眉倒竖,皇帝不待她开口就截住了她的话头:“此事确不可行。”

果儿对付皇帝很有一套:“父皇都答应我了,不可反悔!”

皇帝只说隔日再议,但二皇子知道果儿脾气,也知道皇帝几乎从不拒绝果儿的任何要求。果然,半月之后,在果儿的不断恳求之下,皇帝同意命北境世子东昊为果儿及笄之礼的引导人。

“这可是天大的抬举。”二皇子没有看她,脸上难得没有笑:“为了什么?”

果儿装傻:“什么?”

“你选了东昊,一众兄弟很是伤心,这倒是其次……”二皇子的目光追过来:“都说世子要做国朝的驸马了,你说是真的吗?”

果儿倒是很镇定,反问他:“做国朝驸马,不好么?”

二皇子很明了她的心思了,语重心长地说:“你尚未及笄便穿出此言,虽说是兄弟几个的玩笑话,终究对你名誉有损,况且……东昊他愿意么?”

二皇子比东昊还年长一些,平日里嘻嘻哈哈,如今露出一副与年龄相当的半熟样貌,突然打了果儿一个无措。这不是一个询问,而是一句警告,果儿不禁想起花灯夜,东昊没有否认,她就当他是同意了。

“东昊少语寡言,非是全然都是天性。自宗室女嫁至北境,不仅被扶为王后,更独霸恩宠。东昊居于国朝,处境只是越来越尴尬。你这样抬举他,是给了北境颜色。”二皇子缓缓道来:“这是你的意思,还是他的?”

果儿正要辩解,二皇子再问;“世子十八岁还朝,你是希望他走,还是不希望?”

这是果儿没有想到的事情,此刻提及只觉得似乎很久以前听说过些许,她自然不希望东昊走的,但听二皇子的意思:“是有了变故?”

“北境内封才几年,和国朝算不得同心同德。况且北境王折服石榴裙,有了一手养育的嫡子,怎么还会惦记远在国朝的世子?”

“可是……”果儿底气不足:“世子必须养在国朝,也就是送到国朝的一定要是世子,这是文书上说过的啊!”

“所以东昊会一直都是世子。”二皇子含着一缕冷淡笑意看向果儿:“处境艰难,果儿你不要被人利用了。”

利用……

这个词如挥之不去的阴影,蒙在果儿心头。东昊本来寡言,此刻倒是挤出一个笑容对她:“及笄之礼浩大异常,怎么还不开心?你若是不开心,可就是我的责任了?”

她很难去定义他们的之间的关系,似有情,却又不是爱侣。她的情意自那一吻之后毫无保留地平铺在东昊面前,他们亲近许多,却再没有出格的举动。她没有想过未来,之前是来不及想,现在是不敢想,但她并不习惯隐藏,她想要一个答案,于是她抛出一个暗示:“女子及笄之礼后便可议亲,我看父皇也有此意。”

“皇上舍得?”东昊接得随意,但果儿的等待却是极认真的,少女的双眼乌黑,像北境的湖泊,像世界上一切纯净的东西。一个致命的慌神,东昊说:“我会努力的。”

“那……”在不经意的瞬间,果儿的笑容变得和东昊很像,不算没笑,却不像是开心的样子,她冲东昊眨眼:“你要努力。”

东昊便点头,其实他很聪明的,此刻却恍若无知无觉。他不知道女子在心系之中最为敏感,果儿已得到答案。

5

及笄之礼后,东昊受国朝皇帝爱重的消息不胫而走,往来书信频繁,就像一夜之间,北境想起了他们还有一位远在朝都的世子。可偏不巧,这一年在后宫中颇受宠幸的芳嫔娘娘去世,北境失去了一位在帝王面前颇具分量的代言人。

但此事不难解,北境人本就以容貌出众而闻名,一个芳嫔去了,再送一个来便是。送来的女子身份必定不会低于芳嫔在北境的身份,而东昊离居北境多年,已经不再熟悉北境王室,故而多番打探,想要知道是哪家的妹妹。

果儿见他如此,也帮着探了几次。这本不是机密,却显得很是神秘,皇帝不愿谈论也就罢了,她断定二哥必然知道,却也不肯告诉她。东昊推出了几个身份,果儿实在不明了,只好说:“想来就是这几位妹妹之间了,到时候必然是个惊喜。”

芳嫔居于深宫,自然是不好多往来的。东昊久未见故人了,一时羞恼于自己的兴奋,见到果儿只是淡淡的,忽然转了一个念头:“公主及笄之后,好似安稳了许多。”

“是么?”果儿倒是没有发现自己的变化:“人总要长大的吧。”

东昊说:“你怎样都好。”

这话说的太实了,果儿有些不明就里,这下子倒像是东昊冲她傻笑,她再看一眼,东昊已恢复了一惯的表情。

他十七岁,更沉稳了,像个大人。

朝会他们当然是没有资格参加的,就在花园里等候,虽然北境是属臣来贺,宫中还是做了一些关于北境的布置,东昊对于北境的眷恋便从这些物件中,每一个眼神里流露出来。他尚未来得及反应,是果儿先看到的,那个女子由二皇子领着,和东昊有着七八分相似,必然就是这次北境送来的贡女了:“哥哥……”

含悲含喜的一句话,惊得东昊挺直了脊背,久久不敢回头。

这个反应太诡异了,惊起果儿某种不好的预感,她的目光在他们之间来回逡巡,连空气都凝滞了,仿佛隔了很久,东昊才拾起一点力气,他仍旧是背对着,像是不忍心看这一幕:“东智,竟然是你。”

北境郡主东智,乃是世子东昊一母同胞的亲妹妹。

“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面对果儿的质问,二皇子只有沉默,沉默即是默认,他说:“果儿,这不是我们可以决定的事情。”

果儿脑子乱的很,无数的想法连着情绪飞舞。二皇子把手轻轻搭在她肩头,试图安抚她,而果儿按捺不住,终是夺门而出又去寻东昊了。

夜色苍茫之中,她不知道该去何处寻他,只能由着本能一个个寻过去。住所,书房,箭场……最后果儿在花灯夜的桥下找到他,东昊缩成一团,是他从未见过的样子:“东昊……”

他抬头看她,像一只受伤的小兽。这个眼神穿越时光,仿佛一瞬间回到了第一次相见的时候——像如梦初醒,直到今天,她才真的看清他。

“不是你的错……”

东昊的喃喃自语令她不解,可是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在他身边默默陪着。月亮在层云之后慢慢隐去,这是大雨的征兆,果儿正要开口,东昊却忽然转过头来,他淡色的眼睛亮得惊人,就像月亮落进眼中尽是清濯光辉——

东昊捂住她的眼睛,欺身吻了上来。

这是他们的第二次亲吻,也是东昊第一次吻她。不同于花灯夜果儿的蜻蜓点水,这一吻是缠绵的,直将东昊的无数痛苦都渡过了她,让她五脏六腑都不得安生。

东昊紧紧地抱着她,喘气犹如野兽的低嚎。这时候她方意识到他不再是初见时的少年了,可他比任何时候都要脆弱,他不再叫她公主,而是呼唤很多次她的名字,最后像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求得的一个解脱:

“果儿,我一定要娶你。”

6

“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果儿心意已决,根本不在乎二哥的怒火:“我已及笄,我要嫁给东昊。”

二皇子气的原地打转,连话都快说不清楚,最后啪的一声双手撑在两侧俯身看她,果儿竟也不避:“你倒是一腔孤勇!”

孤勇么……果儿自然知道东昊不是全然的爱着他,比起果儿的一往无前,他有太多顾虑,太多考量,可是他已将最不愿见人的一面露在果儿面前,他说想娶,她就要嫁。

“公主的婚事是国事,你已抬举了他那么多,还想抬举他到北境王的位子上去么?东昊当不成北境王的,这件事情父皇知道,北境王知道,甚至东昊也知道。”二皇子稍稍冷静,向果儿抛出一个致命的论断:“他就是在利用你。”

公主处于宫内,不及政事,二皇子将她的疑惑尽收眼底:“东昊生母被废,长于国朝,既无北境势力,也不得北境王喜爱。如今北境王的国朝王后已诞下二子,即使送来国朝也毫无压力,至于东智郡主……这是断了东昊在北境靠联姻起势的最后一丝念想。”

“那……这和我要嫁东昊又有何干?”

二皇子被果儿气笑了:“何干?这是往父皇和北境王的脸上掷砖头啊,果儿。及笄之礼抬举的是东昊,也可以说是北境全地。父皇已收下东智郡主,便是默许北境王废黜东昊的举动,这是国朝与北境修好的契机,怎会容许你横亘其中?况且你若嫁给东昊,父皇难道要与你同辈相见?”

这连声的询问,果儿都没有答案,甚至她已经知道了前路茫茫,非儿女情长可以左右,但为了东昊的一句话,她还是想要一试。

一贯宠爱她的父皇没有再选择纵容,只是以公主患病为由,将她禁足三月。这不算严厉的处罚,但已经足够表达皇帝不允的态度。

她自是不愁前路,只是担心东昊的安危,二哥的质问字字都成锥心之语,到最后还是二哥来见她。

“血书,可真有你的!”腔调还是那个说话的腔调,但满脸的愁容已出卖了他:“东昊好歹是北境世子,国朝不会对他怎么样的,倒是你,何至于斯啊!”

果儿想不明白,她越来越想不明白,只是很突兀地说:“我总能想起第一次见他的时候,那时候,我就已经喜欢上他了。”

二皇子叹气:“倘若他不那么喜欢你呢?”

这话无论自问还是他问都已许多遍,果儿回头看他,年轻的面庞被忧伤覆盖,却仍旧有一往无前的决绝。

二皇子换了个问法:“倘若他不那么想娶你呢?”

见果儿不语,二皇子接着说了下去:“东昊心心念念的都是回到北境,娶你不过是为了加重这份筹码,如今国朝可以放他回去,还可以保他一世荣华,他就可以不用娶你了。”

果儿刚要说话,两行清泪就从眼中流了下来,连她自己都很意外。她伸手去擦,只是越擦越多,二皇子拉住她胡乱的手,用自己的衣袖亲自为她拭泪。狼狈和温情之下,似乎把悲伤冲的很淡,二皇子放慢了语调:“我承认东昊很好看,但你不过是一时的求而不得。”

二皇子把这件事轻易的盖棺定论,也是,果儿从小到大都顺风顺水,皇帝都将她捧在掌心,更遑论各位叔伯兄弟。她所接触的人当中,唯有东昊,是二月春风,浅淡霜雪。

“他真的决定了么?”二皇子走前她才再度开口:“我想要见他,他要回北境,就让我最后见他一次吧。”

这非难事。北境在皇帝授意之下,快马加鞭送了稚子入朝,东昊年未十八,到头来峰回路转,竟被提前放回。

那一天烈烈朝阳,几乎把他浅色的瞳孔戳成灰烬。

再也看不到了,这个人,这双眼,一别千万里,就会像从来没有来过。

公主及笄后,许诺娶她的驸马反悔了

他既已作出选择,就不会害怕质问。但果儿无心质问,只觉得他陌生了好多,想过好多次的话,也不知道从何说起。她还是喜欢看他,这张好看的脸总归没有变化,他要回北境,大约是他人生中顶顶高兴的事情,但他脸上没有生气,果儿便探身去寻。他还能坦然的面对她,不会避讳她的一切,但是她始终没有从他身上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没有眷恋,没有哀伤,他的眼睛是一滩深封的湖水,就像北境冰冷的湖。

本就是奢望,果儿一再地劝慰自己,他不是不爱,只是爱的没有那么多,可是不够多,他就不会留下。

最后她徒劳的张口,是尽量平静的样子:“你去了北境,我很快就会忘记你的。”

太轻了,东昊没有听清楚:“什么?”

果儿不再说了,她是生性高傲的公主,再低头就是难堪了:我很快就不会爱你,不会让爱你成为一件令你感到负担的事情。

东昊等了一会儿,转而扬起了手臂,果儿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原来是城墙上一个小小的人影,看也看不清楚,只是一袭北境衣衫,是东智来为他送行。

她有片刻的黯然,原来这短暂的瞬间也不是为她而留,但这颗心似已不会再伤,空落落之后只是茫然。

二皇子奉命送东昊出城,看着果儿的样子只把不快写在对东昊的脸色里:“时候已到,世子请吧。”

东昊登上马车,连最后一眼都没有回望。

二皇子不忍,看着果儿眼巴巴站着,观望着,直到再也看不见了。他原先隔着国朝和北境的关系,对东昊只是不甚亲近,可是这一遭却是真正看轻了他,不屑道:“世子深谋远虑,能忍人之所不能忍,舍人之所不能舍,我虽然为皇子,竟也觉得佩服和不及。”

他是果儿的亲哥,怎样都不为过。东昊本就是寡言的性子,他本以为东昊不会回答,没想到东昊豁然睁开眼,那淡色的眼眸中雾气四起,竟像陷入一片哀伤沼泽之中,还是东昊的声音换回了他的神志;“二皇子以为我所求,为何?”

二皇子定睛看去,雾气已然散去,安静中透着萧索之意,像一张快速合拢的面具。他问,比预料之中失了一些怒气:“不是为了北境么?”

“是。”东昊回答:“我母后亲妹俱在北境,如何能不日夜想着归去。”

二皇子撇撇嘴,仍然没有忍住鄙夷:“你日思夜想着归去,不该拿着果儿做筏子,那时候大家都不亲近你,只有果儿愿意和你说话,这些年你日子好过,都是给了果儿的面子。即使你不真心爱她,也不该这样利用她。”

“我从来没有骗过她。”东昊忽然说:“若我成了驸马,就可留在国朝,可惜我是北境人,终究要回去的。”

这是早就知道的事情,说了也似没说。东昊闭上眼,像是很疲倦的:“她很快就会忘了我的。”

这下是二皇子惊讶了:“你听到了?”

“承蒙二皇子相送半路。”东昊在都城前与二皇子告别,手心里躺着半枚玉佩,倒像是早就准备好的:“送与二皇子,做个纪念吧。”

二皇子当着下人的面不好驳他的面子,到底还是收了。

回宫时间未晚,果儿还在等他,二皇子当然知道她的意图,只是她不主动开口问,二皇子也乐得沉默。但是东昊已去,情事终了,二皇子便以一个过来人的口吻劝她:“东昊拿你当妹妹呢,他对你的情,只不是你想要的那种罢了。”

果儿点点头,不管听没听进去,此后是再也没有提过这个人了,直到听到东昊的死讯,也没有什么出格的反应了。

倒是奉送东昊遗物入宫的二皇子颇多感慨:“东昊世子一心想要回到北境去,可惜这一年多的时间,就没了。”

东智郡主仰头逼退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却逼不退声音的喑哑:“我早知道会这样,哥哥的亲人和爱人都在这里,他活不久的。”

二皇子心里咯噔一下,嘴上只说:“我不懂你的意思。”

“我不信你不懂。”东智看他一眼,说的很克制:“过去哥哥想着回去,没有爱人的能力,后来他回不去了,又失去了爱人的资格。”

二皇子一时沉默,东智查看东昊的遗物,问道:“就只有这些了么?”

二皇子跟着查看,确认毫无差错,东智说:“不可能,哥哥的玉佩自小携带,和我的本是一对,那块玉佩的意义就如同他本身,他在世上就剩我一个了,不可能不把这块玉佩给我的!”

她很快反应过来,又似很难相信:“他给了公主?不可能,我知道哥哥的性子,若无真心把握,他不会给公主这样重的期许!”

二皇子如实道:“他给了我。”

这下沉默的人变成了东智。

那是她哥哥对于爱情所能交付的全部的信仰,哪怕是卑微的、无望的,甚至不能见光的。

二皇子以为东智会对玉佩的去向提一些要求,没想到东智只说:“我知道了。”

怎么做都是不好,二皇子陪了一会儿就要告退。皇子和后妃日常不得相见,可他们是世界上最后一个分享这个秘密的人,东智最后叫住他,千言万语却只化成最后一句话:

“哥哥说过,公主是这个世界上对他最好的人。”

二皇子微微动容,接道:“是啊。”(原标题:《红墙别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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