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战万人迷胡悦儿(挑战万人迷7号胡悦儿)

黎沫也捏紧了之前用来挖掘的那把铲子，声音从未有过的冰冷：“梁书在哪儿？我找他有点事。”

方峥一手拉住林岐，一手拉住黎沫：“别冲动，现在我们要做的还有更重要的事。”

林岐红着眼看他：“报警？”

方峥摇了摇头：“事情已经过去好几年了，而且凭借梁书给自己营造的深情形象，很难给他定罪。”

林岐捏了捏拳头：“可以做牙印匹配。”

方峥提醒道：“你不觉得梁书的牙白的过分，很像那些明星做的陶瓷牙吗？”

林岐气的发抖：“难道，就真的没办法了？”

方峥拿出手机，翻到了齐氏夫妇的电话：“我们将一切的证据和事实告诉齐氏夫妇，他们有权力知道真相。

思思是他们的女儿，之后是报警还是原谅，都应该由他们做决定。”

林岐怔了怔，似想到了什么，顿时露出了一点笑意，只是笑容说不出的阴冷：“我差点忘了，齐氏夫妇转做房产以前，还有另外一层身份。

而且你说的对，思思是他们的掌上明珠，他们两个未亡人才能替思思做决定。”

方峥见他终于冷静下来了，也微微勾了勾唇角。

他答应高院长的事情已经做到了，接下来就是去收报酬的时间了。

至于齐氏夫妇究竟会做出什么决定，就不是他能控制的了。

–

将齐思思的尸骨交给齐氏夫妇的之后，方峥还将阮政和樊瑶的结婚照也一并给了他们一张。

笑容灿烂的年轻夫妻，眼里都是幸福的味道。

方峥道：“这是当初和思思他们一起去喜马拉雅山脉探险的另外一对情侣，他们扛过了饥饿，携手走进了婚姻。”

齐樵拿着照片的手，一直在抖，樊瑶在一旁早已泣不成声。

他们都没想到，自己最信任的女婿，竟然便是伤害自己爱女的罪魁祸首。

和他们告别了之后，黎沫侧头看向方峥，良久，忽然问道：“你把阮政他们的结婚照给齐氏夫妇是想告诉他们，这世间根本没有那么多迫不得已吧？

别人都能不离不弃的度过难关，可梁书那个伪君子却选择了伤害思思，就说明梁书根本就没那么爱思思，或者是根本从来就没爱过她，对吧？”

方峥将手插进口袋，漫不经心道：“你想太多了。”

–

之后梁书再也没有来过医院，而知道这件事的众人也再没有提及过这件事，就好像从来都没发生过一样，所有人都在按照自己的轨迹生活工作。

一个月后，齐氏夫妇依旧将原本给女儿准备的股份和基金都给了梁书，黎沫在电视上看到这则消息后，非常惊讶。

她抱着ipad去找方峥，有些不敢置信道：“齐氏夫妇不相信我们的话？还是说他们又被梁书说服了？”

方峥轻轻扫了一眼新闻，神情未变，但唇角却微微翘了起来：“谁知道呢。”

黎沫看了看手里的屏幕，又看了看方峥，微微蹙眉：“我总觉得你好像知道了些什么，但你就不肯告诉我。”

方峥继续低头看书，似没有听到黎沫的质问一般。

次年夏天，梁书又带着探险队去了喜马拉雅山脉，可这一次，他们运气很不好的是，恰好遇上了雪崩。

探险队的人和梁书失散，待他们联系上官方的人一起去找梁书的时候，却发现梁书早已被深埋雪中，死去多时。

梁书死去的消息传到网上后，整个微博都彻底沸腾了，无数的人为他和思思的爱情感动流泪，他们都认为梁书一定是如他在微博上所写的那般爱思思，但是一年又一年的找不到思思后，梁书终于崩溃了，再次去喜马拉雅山脉便是为思思殉情。

有媒体采访到齐氏夫妇，齐樵和郭婉君都泣不成声，二老也都作证，梁书确实一直思念思思，深爱思思，于是广大网友越发坚定了殉情之说。

而因为梁书去世了，所以齐氏夫妇原本转给他的股份和基金，便又重新回到了他们手中。

得知这个这些消息，原本一直对梁书之事耿耿于怀的黎沫，先是觉得大块人心，而后又觉得此事疑点重重。

她问方峥道：“像梁书这种为了活下去，连女朋友都能狠心吃掉的家伙，怎么可能为爱殉情？这次的雪崩看似是意外，实际上是齐氏夫妇暗地买通了人将这个狼心狗肺的王八蛋弄死了吧？

而且因为之前他们对梁书都很好，甚至还把股份基金都给了梁书，所以就算是他们让人动的手，也没有人会怀疑到他们头上吧？”

对于黎沫的种种疑问，方峥只是从善如流的道：“你想太多了。”

黎沫不甘心，又打电话去问林岐，但得到的答案也和方峥说的差不多。

林岐用很夸张的声音说：“黎沫，你怎么能把人想的那么黑暗啊？！”

黎沫：“……”

世人皆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自己主观猜测的，当初没有任何人会怀疑梁书会伤害齐思思，如今也没有人会怀疑梁丘的殉情。

无数人在微博上感慨这一段倾世之恋，还有不少人编写了缠绵悱恻的小说段子。

方峥合上了手机，再次感慨人性。

–

周二早上，方峥在家吃完早饭后，便对黎沫道：“今天我要去学校上课，你要自己一个人去医院，在家呆着，等我下午回来接你？”

黎沫咽下最后一口荷包蛋，急忙摇头：“我想跟你一起去看看地球人的学校，我到地球这么久，还没见过这里的学校是什么样子呢。”

方峥本打算拒绝，可后来一想，带她去也好，毕竟S医大也是她曾经上过学的地方，万一能回想起什么，能够变得正常一些别那么智障，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搁下刀叉，方峥用餐巾纸擦了擦嘴角，对黎沫点了点头道：“带你去也行，不过我上课的时候你只能待在教室，不能乱跑。要想看学校的话，等我上完课带你去看。”

黎沫原本都做好了方峥要是不带她去，她就伪装一番悄悄跟上去的打算，没想到方峥居然答应了，黎沫愣了愣，方才高兴地跳了起来：“我就知道方将军最好了！”

方峥看了看腕表，已经七点一十五了，他是八点半的早课，便对黎沫道：“我七点四十五准时出门，你还有半个小时的时间收拾，要是在我走之前，你又和平常一样还在磨蹭，那你就一个人呆在家里吧。”

黎沫拍着胸口保证道：“方将军放心，我用M-T58智慧行星研究员的身份向你保证，我一定准时到达。”

说完，黎沫便一阵风似的跑了。

半个小时后，今天收拾的非常有效率的黎沫准时出现在方峥面前。

乌发红唇细高跟，包包围巾长大衣，耳朵上戴了一对十分精致的耳环，通身大牌穿的跟要去什么地方走秀的大明星似的。

再加上她本来容貌就生得好，又是多年练过舞蹈的身段，只亭亭玉立的往那一站，便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也就方峥这种对容貌没什么概念的男人依旧神色如常，要换做林岐在，说不定口哨早就吹起来了。

方峥看了看她笔直纤细的腿，又看了看外面在飘雪的天空，颇有些无语道：“穿成这样，你不冷吗？”

黎沫冻得直打哆嗦，但依旧嘴硬道：“你不懂，这是我们M-T58星人对时尚的倔强。”

虽然方峥实在无法理解姑娘们在大冬天依旧坚持裸着腿，更不懂裸着腿跟时尚有什么关系，但他素来不过多干预别人的事，再加上冷的又不是他，之后他便没再多说话。

到学校将车停好以后，方峥便从车上走了下来，见黎沫冻得直打哆嗦，他估摸着这家伙要是感冒了，麻烦的肯定又是自己，便不怎么甘愿地将自己的大衣脱下来披在了她身上。

黎沫拽着方峥披在她身上的衣服，颤声道：“我……我不冷。”

方峥悠悠看了她一眼，云淡风轻道：“敢脱下来，就扣一天零食。要是因为作死感冒了，就扣一周的零食。”

第三十二章 人傻钱多项矿主（一）

黎沫原本想把外套都丢到一半了，一听这话，又立马把外套披在了肩上。

外面才刚停没多久的鹅毛大雪又下了，方峥想了想，又从车里拿了一把伞出来。

黎沫见状也撒着欢儿地跑了过去，强行挤进了伞里。

方峥面无表情地道：“出去，你挤到我了。”

黎沫纹丝不动，声音颇为委屈：“可是车里只有一把伞啊？”

方峥力气远不如黎沫这个蛮力女，挤了挤没挤动，便随他去了。

方峥在S医大本就是大名人，一举一动都在众人的观测之下，是以方峥刚和黎沫撑伞走出停车场，里面便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一开始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待擦了擦眼睛，确定没有看错后，许多学生都顿时忍不住流下了泪。

男生们哭泣，是因为感念方峥这个万人迷有了对象，他们追自己心爱的姑娘便多了一些把握。

女生们哭泣，是因为情敌实在太强大了，个高，肤白，貌美，身材也是一等一的好，她们比哪儿都觉得自己哪儿不如，最关键的是，她还是第一个能坐上方峥车，并且还能和方峥共撑一把伞的姑娘。

黎沫见许多路过他们身边的男男女女都哭了，一时之间有些摸不着头脑，便问方峥道：“为什么他们一见到我们就哭啊？”

方峥倒是对学生们的心理都了如指掌，但解释起来比较麻烦，就随口胡诌道：“大概是我校校长死了，所以学生们都悲伤不能自已。”

黎沫恍然大悟道：“地球……哦，不，你们学校的学生还真是多愁善感，年轻人怎么这么不坚强啊。”

方峥鄙夷地看了她一眼：“看《大头儿子小头爸爸》都能哭的稀里哗啦的女人，有资格说别人吗？”

黎沫：“……”

–

到教室以后，已经听说了消息的女同学们，原本还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期待方峥带了一个大美人儿来学校的消息是假的。

可当方峥和黎沫一前一后的走进教室后，所有女同学都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然后‘汪’地一声就哭了出来。

黎沫看了看那些趴在桌子上哭泣的女同学，用胳膊肘碰了碰方峥，感慨道：“看来你们学校的校长人挺好的啊，他一死，大家都在为他伤心难过。”

方峥面不改色，一本正经胡说八道：“嗯，因为我们校长是个伟大的人。”

刚一说完，清脆的上课铃便响了起来，方峥用教鞭敲了敲桌子：“上课了，上课了！谁的哭声扰乱了课堂，就扣谁的学分。”

方峥话音一落，教室里的哭声立马便戛然而止。

有十分喜爱方峥的女同学，忍了又忍，终是没有忍住，站起来对方峥道：“方老师，请问那边的姑娘是您的女朋友吗？”

姑娘所指，正是黎沫所在。

黎沫刚把ipad从包里拿出来，还没来得及打开新下的韩剧，听见有人在说自己，便一脸茫然地抬起了头来。

方峥动作优雅地转了转手里的教鞭，面色如常，但说出来的话，却一如既往的直接且恶毒：“不管她是不是，你们都没有机会，不是吗？”

女同学立马便红了眼眶，她深吸一口气，好不容易强忍着没哭出来，语气倔强道：“但不管她是不是，校外人员都不能随意出现在课堂上。”

方峥眉梢轻抬，淡声道：“她曾经是我们学校的优秀毕业生，也是我带过的研究生之一，如今她回学校参观，有什么不可以的吗？”

该女同学依旧不死心：“那她是几几届的？叫什么名字？”

方峥知道有很多女生也同样在期待这个回答，为了能让她们彻底死心，以后少些麻烦，方峥便回答道：“她叫黎沫。”

只此一句，教室便彻底安静了下来。

黎沫，曾经黎氏集团董事长的千金，原本是音乐学院的扛把子，后来为了方峥转校到S医大，成为方峥女友的同时，也连续蝉联了多届S医大最美校花的荣誉。后来黎氏集团破产，她也不知所踪，直到现在都还有暗恋他的男生执着的在网上寻找她的消息。

只是众人都没想到，多年后黎沫再出现，居然又是和方峥一起。

对黎沫而言，整个地球除了方峥是同类，其他的地球人都没什么好在意的，见那女同学好像没说自己了，她戴上耳机继续沉浸在韩剧的世界了。

方峥见教室里安静下来了，便自动结束了无聊的话题，开始今天的讲课。

由于他下午还要去医院上班的缘故，方峥的课都是连上的。

一个半小时候，方峥结束讲课，然后走到在一旁抹眼泪的黎沫身前，淡声道：“走吧，我带你去看看学校。”

黎沫擦了擦眼泪，立马破涕为笑：“好啊好啊，看完学校不如我们顺便去学校食堂吃个饭吧。刚才进教室之前，我听到有路过的学生说学校的炸鸡腿和咖喱猪排饭最好吃了。”

方峥：“……”

–

下午两点，带黎沫吃完逛完学校后，方峥便准备回医院上班。

趁着汽车预热的空隙，方峥问黎沫：“对于S医大，你最大的印象是什么？或者联想到了什么？”

方峥原本是想知道，是否让黎沫想起了什么过去的记忆没。

谁知黎沫砸了砸嘴，一脸幸福道：“炸鸡腿和咖喱猪排饭果然名不虚传啊！然后红烧狮子头和鱼香茄子也好吃。在食堂里听他们说，羊肉汤和烤牛肉串也不错，可是我们去的太晚了，今天都没有吃到。下次你什么时候上课呀？我能不能不去教室了，改在食堂等你？这样既避免你们班上的同学有意见，而且我还能吃到心仪的美味。”

方峥：“……”

要不是方峥清楚知道黎沫的DNA当真是人类，他都要怀疑这个家伙是不是猪精转世了。

早上吃了早饭，她在上班的时候，坐在车上就一直在吃零食，到了医院，只要没病人，她也是水果点心轮流吃。到了中午饭点，她永远是拿着餐盘跑食堂跑的最快的一个。别人拿一个餐盘打饭就不一定吃的完，这个家伙是左手一个餐盘，右手一个餐盘，嘴里叼一个餐盘，脑袋上还能顶一个餐盘。吃完以后，她还能塞得下一大盘点心和七八个餐后水果，一个人几乎能吃人家七八个人的饭菜。

这就算了……

要是下午闲来无事，她铁定会在医院晃悠，谁那儿有零食，就一定能看到她的身影。

方峥记得很清楚，有一次专门负责替病人送饭的阿姨闹肚子，便拜托黎沫给病人送饭。

结果当天所有意识略微清醒能与人交流的病人都在抱怨肚子饿，原因是黎沫这个家伙硬生生的把病人的饭菜吃掉了三分之二。

就她这样从上班吃到下班，回家后还能继续欢欢喜喜的吃晚饭，末了，还能一边看韩剧，一边哭着吃自己给自己煮的宵夜。

要不是亲眼所见，方峥一点都不相信，这个世界上居然会有如此能吃的女人存在。

而且就她这种吃法，一般人也早就胖成球状物体了，偏偏她还依旧纤细，也不知道吃的那些东西都装到哪儿去了，真是让人觉得匪夷所思。

–

就算到了有些不太方便检查的下午，作为全国屈指可数的精神病医院，来天青就诊的病人都多如牛毛。

包括高院长在内，几乎所有的医生护士都忙得不可开交，唯有方峥这里清闲的紧。

倒不是因为方峥这儿没人愿意来，相反许多病人及其是巴不得能见方峥一面，但方峥愿意到天青医院来上班，最大的原因就是高院长向他许诺过，可以任由他挑选自己感兴趣的病人。

这会儿护士送来的病历，方峥看了一圈，都是一些简单到丝毫让人提不起兴趣的病症，他便索性提早下班，带着黎沫先回家了。

黎沫最近因沉迷一部韩剧的缘故，回家以后都不愿意做饭了。

要是以往方峥也就胡乱点些外卖凑合吃了，但最近他的口味已经被黎沫彻底养叼了，点了外卖都难以下咽。

因此回家以后，见黎沫依旧抱着电脑看韩剧，丝毫没有半点想做饭的征兆，一向不太喜欢委屈自己的方峥，便走过‘啪’地一下合上了黎沫的电脑。

黎沫看剧看得正开心，被方峥打断，一脸不开心：“怎么了？”

方峥面无表情地道：“我饿了。”

黎沫随手抓过身旁的薯片塞到方峥手里：“拿去吃吧，不够的话，厨房里面有开水，自己泡面去。”

方峥断然拒绝：“我想吃椒麻鸡，红烧排骨，剁椒炒蛋，还要配虫草土鸡汤。”

要是平常黎沫也就二话不说的答应，可她刚好看到多年后男主与女主重逢的关键时刻，着急看下面剧情的她，想也未想便摇头道：“不行，改天。”

方峥想了想，索性抱着电脑，走进衣帽间，将黎沫刷他卡新买的包给拿了出来，然后打开窗门，将拎包的手伸出了窗外。

黎沫痛心疾首：“啊……我还没舍得拎的新包包！”

方峥站在床边，冷冷看着黎沫：“我数到三，你今天要是还不愿意做饭，你的包就没命了。”

第三十三章 人傻钱多项矿主（二）

黎沫噙着两泡热泪，万分委屈地点了点头：“方将军，有话好好说，这个包包是无辜的，你千万千万不要伤害它！”

方峥缓缓将胳膊伸进了窗内，还欲再说点什么，可就在此时，门铃却忽然响了起来。

黎沫下意识地准备去开门，可方峥想到都晚上了，而且他也没有接到过朋友要来的电话，担心别是跟黎氏集团有关的人来他家抓黎沫，便是以黎沫先别动，然后自己轻手轻脚的摁下了显示器。

显示器一亮，紧接着就出现了一张若三月桃花一样魅人的俊脸。

方峥一看见这张熟悉的脸，立马毫不犹豫地切断了显示屏，根本不给对方开口说话的机会。

黎沫抬眸看他：“这人是谁呀？”

方峥想也未想便答道：“一个不想见到的烦人精。”

–

一般人遇到这种情况，要么生气要么就走了，可似乎对方早料到方峥不会给他开门，居然在楼下扯开了嗓子喊道：“三单元十二楼十二零一的方峥！我知道你在楼上，我已经看见你了！我数到三，如果你不给我开门，我就……”

楼下的人话没说完，方峥便寒着脸跑下了楼，声音冰冷似刀：“你不是去南非了吗？怎么还没死在外头。”

项澄仿佛没听到方峥的冷嘲热讽一样，笑嘻嘻地揽住了他的肩膀，一双好看的桃花眼盛满了星光：“原本我差点就要死了，但因为我想到最亲爱的你还在国内等我，我就咬着牙从鬼门关挺了过来。

来，哈尼，大声挥舞着你的双手告诉我，你感不感动，爱不爱我？”

方峥嫌弃万分地将项澄放在他肩膀上的手给挪开，凉声道：“如果回来的是你的棺椁，我的内心就会充满了感动。”

电梯很快到了十二楼，方峥刚一开门，项澄便如鱼得水地钻了进去。

项澄一进玄关，便看到了地上酒红色的女士高跟鞋，顿时抬手擦了擦眼角，似悲伤欲绝的哼道：“你身上有她的香水味，是我鼻子犯的罪，不该嗅到她的美，擦掉一切陪你睡……”

方峥手一抖，险些把内门把手给拧下来。

倒不是生气，只是被他面前的这个家伙恶心的不行。

“项澄。”方峥抬眸看他，凉声道：“要么说人话，要么滚。”

项澄期期艾艾地擦着眼角：“你无情，你冷酷，你无理取闹。”

方峥没有说话，只是眯了眯眼。

项澄敏感的察觉到一股杀气扑面而来，立马便放下了手，站直了身子，调整了跳脱的神情，正色道：“我只是有点惊讶嘛！没想到我才出去转了几个月，你就进步飞快的学会了金屋藏娇……”

项澄的娇字还没有落音，下一刻，当穿着围裙拿着锅铲的黎沫听到响声从厨房走出来后，项澄握在手里的手机便滑落在地。“咚”地一声，在坚硬的大理石地板上砸出了清脆的声响。

黎沫被这声音吓了一跳，握着锅铲便往后退了一步

项澄见她受惊，连手机也顾不得管，飞快上前问道：“沫沫，你没事吧？”

黎沫看了看眼前这个满脸写满了心疼关切的男人，又看了看面无表情的方峥，神情越发茫然：“方峥，这人是谁啊？”

项澄没想到失踪三年的黎沫会出现方峥这里，更没想到黎沫会说出这样的话，只觉得胸口处疼得难以呼吸。

他抬眸看着黎沫，桃花一般魅人的眼里隐有凄惶的泪意：“沫沫，是我项澄啊！外号橙子，是全天下最喜欢你的项澄啊！”

见黎沫依旧没有什么反应，项澄捂着饱受摧残的小心脏，又道：“就是那个……江湖人称‘人傻钱多项矿主’的项澄。”

黎沫一听这称号，有些乐了，抿嘴笑道：“你这外号真有意思。”

但对于项澄这个人，她还是没有半点印象，这让本就玻璃心的项澄越发悲伤欲绝。

–

要说项澄和方峥、黎沫的纠葛，还得从方峥小的时候说起。

方峥因为天生就有情感缺失人格障碍，所以自幼都没有什么朋友，他也懒得交什么朋友。

但作为方家唯一的一根独苗，方家人还是极其希望他能够健康成长的。

是以在方峥幼儿园毕业那年，趁着他过生日的机会，方峥爸妈便将所有认识的朋友都请了过来，尤其是那些有和方峥差不多大的家庭，他们还格外提前打了招呼，希望他们能让自家孩子多接触一下方峥。

然而真到了方峥生日那天，因为这孩子嘴巴毒，外加气场实在太过强大，根本就没有孩子胆敢上前和他说话。

唯有跟着母亲姗姗来迟的项澄，一见方峥便欢喜地跑了过去。

“这位美丽的小姐姐，你愿意和我做朋友吗？”

项澄的母亲和方峥的母亲是关系非常要好的堂姐妹，两家关系一直都非常好，但由于项澄家产业一直在山西的缘故，这些年他们姐妹一直很少相聚。这会儿项澄和他妈妈能来，都是因为近些年项爸爸除了矿业，还开起了房地产公司，生意越做越大，分公司甚至开到S市来了。

项妈妈一来想念在S市的家人，二来S市的教育在全国都非常有名，为了项澄以后的学习，项妈妈便和项爸爸商量着又把家迁回了S市。

项澄这孩子自幼聪慧，尤其嘴甜擅长逗人开心，算是项家最宝贝的开心果。

但这孩子有个最大的毛病，就是从小喜欢漂亮的姑娘，还在幼儿时期就只让漂亮的阿姨抱，长大一点了就只喜欢和漂亮的小姐姐玩。

方峥那会儿年纪还小，有点雌雄莫辨的漂亮，尤其是他今天生日，方妈妈特意给他穿了一件漂亮的英式刺绣衬衣，陪着格纹短裤，看上去粉雕玉琢的十分可爱。

项澄的双眼就是一切美丽人儿的探测器，一进方家大门，他便锁定了人群中央的方峥，而后便急冲冲地向他跑了过去。

项澄的容貌比较像项妈妈，唇红齿白，还生了一双格外迷人的桃花眼，因皮相生得好的缘故，他一直在和小姐姐交友这一块儿上从来没有失手过。

可在方峥身上，他踢到了人生的第一块铁板。

一来，方峥是男非女；二来，方峥讨厌愚笨的人，尤其是男女都分不清楚的智障。

因此看着项澄那自信满满的笑容，方峥面无表情地嘲讽道：“你年纪这么小就患了白内障吗？你那只眼睛看出我是女的？”

项澄那会儿被方峥的美貌所震慑，也不管方峥是不是男的，当下便趁着方峥没跑的时候，吧唧一口亲在了他脸颊：“你长得这么好看，是男是女都没关系。”

彼时在项澄看来，人就只分美丽的和不美丽的，而美丽的当中又大部分都是女的，因此方峥多半就是个女的。

至于方峥嘲讽的话，他压根就没听。

但在方峥看来，自己是被人非礼了，而且非礼他的还是一个连男女性别都还没搞明白的智障。

因此下一刻，就在项澄准备再亲他另外一边脸的时候，他直接一巴掌扇在了项澄的连上。

方峥年纪小，但打人的力气却不小。

项澄被他一巴掌打懵了，都没来得及反应。

而后方峥就一把将他推在了地上，抡起小拳头就对着项澄漂亮的脸蛋给招呼了过去。

项澄被他砸了好几下，方才‘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原本好好的生日宴会，就在项澄撕心裂肺的哭声中迎来了终结。

方峥揍过项澄后，觉得自己被轻薄的大仇得报，便把这个人和这件事都抛之脑后。

可让他没想到的时候，项澄这家伙好了伤疤忘了疼，没过多久便又缠着他爸妈带他来方家做客。

方峥一见到那个眼睛还有一圈乌青的小色胚，想也未想，便对家里的仆人吩咐道：“关门，放狗！回头记得在大门前立一个告示牌：智障不得入内。”

但对于方峥的冷淡，项澄却丝毫不介意。

要是方峥不耐烦见他，他便蹲在方峥的门口自顾自地说话，等方峥被他念叨的不耐烦出来了，他便再度眉开眼笑的缠了上去。

这一缠，便是十多年过去了。

方峥一路跳级念到博士的时候，项澄也考到了S市这边的大学，而且他念的政法大学就恰好在方峥学校的附近，只要横穿两条街，他就可以来找方峥玩，当真是方便的很。

已经长大的项澄自然是不会将男女的性别再弄错，而且还教过许许多多的女朋友。

他人长得好，为人大方家里又有钱，甜言蜜语信手拈来，因此就算知道他的每段情都不会长久，可依旧有无数的姑娘前赴后继地想要当他女朋友。

富二代嘛，花心都快成为了他们人尽皆知的专属标签。

但项澄和那些姑娘分手，还当真不是因为花心善变，而是因为他是莎士比亚的忠实粉丝，并且极端的信奉莎士比亚说。

莎士比亚的爱情，几乎都结束在最美好的时候，残酷而又凄美。

第三十四章 人傻钱多项矿主（三）

项澄喜欢莎士比亚，所以也坚定的认为，真爱注定会夭折的，不会有任何好下场。因此为了姑娘们花一样的生命，为了将爱情停留在最美好的时候，因此方峥总是会在喜欢上对方以后，没过多久，便结束这段感情。

然而单方面结束感情呢，项澄又觉得对不起姑娘们，所以每段感情，项澄都会尽力满足对方所提的要求，尤其是物质上的。而每结束一段感情的时候，他都会给对方送上一份极为珍贵的礼物。

拜这一行为所赐，再加上他们项家是由煤矿业起家的，因此江湖上很快就有人给他起了一个外号，叫“人傻钱多项矿主”。

项澄倒不在意外界如何评说，毕竟感情和生活都是他自己的，他想要怎么过，谁也管不着。

或许是因为在女人缘上项澄太过顺风顺水，在朋友缘上，他数来数去，就只有方峥这么一个好朋友。

而且好朋友这段关系的定义还是他自己强行给定的，方峥根本就没有承认过。

到S市的第一天，项澄便迫不及待的去找了方峥。

说来也巧，他去找方峥的那天，恰好刚看上方峥的黎沫，也去找方峥。

脸蛋十分，身材十分，气质十分……

项澄一见黎沫，便魂飞魄散惊为天人。

以往在和那些姑娘们交往的时候，他都显得十分的游刃有余。

可当他看着黎沫的时候，却听到了自己心跳加速的声音，甚至紧张的连话都不会说了。

好半晌，他才鼓起勇气对黎沫道：“这位姑娘……”

黎沫那会儿正愁没有男生下楼，而她又不方便上男生寝室去找方峥。

见项澄过来，黎沫也是一喜，急忙便将写好的情书塞到了他手上，语速飞快的对他道：“这位小哥麻烦你帮我把这封情书送给502寝室的方峥，然后告诉他，我在操场下面那棵大榕树下等他，让他不见不散。”

项澄看了看黎沫，又看了看手里粉红色贴着爱心的信封，意识到一个非常悲催的现实。

他好不容易遇到心中完美女神，可女神居然喜欢的是他最好的朋友。

项澄觉得命运对他何其残酷……

然而感慨虽感慨，他还是咽下血泪，将黎沫所写的情书带给了方峥。

之后的一段时间，项澄打听到了黎沫的信息，一有空便会带着花去找她。

可他去找黎沫的时候，黎沫通常都在找方峥，而黎沫对他唯一的印象就是——方峥的发小。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可怜的项澄一带万人迷，处心积虑苦追良久，竟然连备胎都没轮上。

后来方峥和黎沫分手，项澄原本准备摩拳擦掌的抱得美人归。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随之而来的却是黎氏集团破产，黎沫父母辞世，黎沫失踪的消息。

这几年他也一直有打听黎沫的消息，可惜钱都砸出去了，但却从来没有打听到什么靠谱的消息。

几个月前他爹见他闷闷不乐，便提议带他去南非打猎，没想到这一回来，居然在方峥这里见到了黎沫，当真是意外之喜。

可让他欲哭无泪的是，他好不容易等到黎沫归来，方峥却告诉他一个分外残酷的消息，黎沫现在精分了，以为自己是外星人，并且对过去的一切都没了记忆。

项澄听方峥说完后，在沙发上呆坐了好半晌，才接受了这个让他难过的消息。

“先不说这个了。”方峥挑眉看向项澄道：“你一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这会儿来找我究竟是为了什么事？”

项澄还沉浸在女神不记得自己的悲痛里，直到方峥重复了第二遍，他才从怀里掏出一叠票放在桌子上。

方峥拿起一张看了看，有些惊讶：“最神秘的天才画家左悦，首次在S市举办个人画展？你什么时候对画画有兴趣了？而且你弄这么多票干嘛？”

项澄抓了抓头发，解释道：“她的画拥有平和安定的力量，我觉得大家都应该去看看。”

方峥深深看了他一眼，把票调转了一个方向，指着上面那个眉目如画的年轻姑娘道：“是因为这个画家长得漂亮吧。”

项澄心虚的看了一眼厨房：“嘘……你小声点，不要让我女神听到了。”

方峥斜靠在沙发上，双手环胸：“你还没死心？”

项澄握紧了拳头锤了锤自己的胸口，眼中精光乍现，犹如即将上战场的勇士一般，雄赳赳气昂昂地对宣战方峥道：“既然你不懂得珍惜女神的好，那就让我来给予她最好的幸福。我都想好了，我和女神以后的孩子就叫项沫。”

就算淡定从容如方峥，都不由被项澄的脑洞给震惊了：“我很好奇，你的脑回路究竟是什么样子的？为什么老是喜欢想一些普通人压根不会想到的事情。”

在人家姑娘失忆不记得他，并且对他没有半点好感的情况下，居然能把未来孩子名字都给想好的人，大概全世界就只有项澄这一个了吧。

所有的假设都是要有事实依据的，但项澄的这一行为明显已经超出了假设的范围，说是妄想也不为过了。

项澄丝毫没察觉出方峥的异样，只略微沉吟了一会儿，便又道：“唔……要是你不喜欢这个名字的话，不如就叫项征吧！

这个名字虽说不能足够表达出我对孩子母亲的爱，也没办法向世人传递我们深刻缠绵的感情，但征服星辰大海什么的，还是足够了！”

说到兴头之处，项澄索性踢掉了拖鞋，站在了沙发上，手舞足蹈地对方峥道：“我都已经想好了，对于自己深爱之人，婚礼只办一次肯定是不够的。

第一场现在浪漫的法兰西办一次纯西式的，我穿着考究优雅的西服，沫沫穿着手工织就的华丽婚纱，我们在教堂举办婚礼，在神父和亲朋好友的见证下结婚。

然后沫沫不是一直很喜欢中式的婚礼吗？第二场婚礼我们就在北京办，请最好的绣娘给她绣嫁衣，凤冠霞帔一样不少，骏马绣球样样齐全。然后我盯着一流造型师给我弄的古代假发套，穿着和她一样的火红长袍，亲自去迎接我的新娘。

因为我妈咪一直很想看湖南一带的哭嫁风俗，所以到时候一定还要再去湖南的凤凰古城办一次，穿上当地土家族的服饰，在如花的少男少女拥簇下，大家一起哭完父母，哭哥嫂，哭完姐妹，哭媒人，哭的肝肠寸断，同时心中又说不尽的雀跃欢喜。

最后一场，一定要办在四川成都，我爸喜欢那里的火锅和麻将，我们可以设计一些独特的餐桌，大家一边唰火锅，一边打麻将。然后我就会牵着沫沫的手，在麻辣火锅的香气和清脆的麻将声中，一步步走向父母的身旁。”

语到这里，许是项澄觉得此处应有鲜花掌声，便低头看向一旁的方峥道：“方峥，你觉得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作为我最好的朋友，你愿意来当我伴郎，为我和沫沫的婚礼献上最真挚的祝福吗？”

对此，方峥的回应是：“我数到三，如果你再不从我干净整洁的沙发上滚下来，我就立马让你享受到从十七楼飞下去的快/感。

然后，你需要的热歌辣舞，我会请人送到你的坟前，并为你演奏一曲让亡灵安息的disc。”

作为从小到大死粘着方峥一起长大的人，没有人比项澄更了解方峥。

当年他能说跳级念大学，就跳级，说卖了房子让杜枫拍戏，二话不说就把房子全卖了，论执行力，论说话算话，这些年来，项澄就只服方峥一个。

是以当方峥话音一落的瞬间，项澄立马便从沙发上跳了下来，十分乖巧地坐回了原位，细声细气道：“刚才其实我还有一点没考虑到，就是你喜欢的婚礼风格。到时候我也可以加一场，专门结给你看。你看啊，这样也足够告诉旁人，你在我心中的重要性了。”

方峥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这个说话没有半点逻辑性的家伙，内心一片冰凉。

他就不明白了，为什么他这样冷静理智的人，身边却总是充满着各种各样神奇的智障。

据有关调查研究表明，人类一直是在进化的，无论是身体机能还是智慧思想对比封建社会时期都有十分显著的提高。

他想，难不成是人类进化的时候，抛弃了这些跟不上进化速度的智障？但为什么这些被历史进程抛弃的淘汰废弃物，又总是会出现他身边呢？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彻底避免和这些智障接触呢？

然而，还没有等方峥想完，黎沫便一手端着一盘卖相十分能打的菜，从厨房走了出来。

问到那些香味的瞬间，方峥的想法又略微变了变，虽然是淘汰废弃物，但有些废弃物还是有那么点可取之处的。

黎沫先端上来的是两盘凉菜，一盘凉拌手撕鸡，一盘冷吃牛肉，但项澄那家伙不知道是被爱情冲昏了头脑，还是企图见缝插针地体现自己的存在感，居然快步上前，握住了黎沫的手，一脸心疼地吹了吹：“沫沫，这么烫的盘子，没伤到你吧？以后这些粗活儿都让我来，你的纤纤素手怎么能做这种杂事呢！”

黎沫看了看刚放在桌子上的凉菜，又看了看项澄，最后将视线落在了面无表情的方峥身上：“你确定他是你的朋友，而不是我们医院跑出来的病人？”

第三十五章 天才画家左祈（一）

方峥淡声解释道：“虽然这个家伙确实非常需要治疗，但我实在不想再天青医院看到他，所以还是让他自生自灭就可以了。”

黎沫有些茫然。

方峥优雅地坐在桌子旁边，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鸡肉咽下，方才又道：“简单点来说，这个家伙是个麻烦精，我讨厌麻烦，不想给他看病，所以没给他进天青医院看病的资格。”

黎沫瞬间了悟。

项澄捂着胸口，一脸受伤：“方峥，你变了，过去你的明明不会这样对我的。”

方峥心平气和地看着这个活宝：“我当然变了，如果是过去的我，你现在已经被我家的保安连人带车丢出去了。”

黎沫进厨房里端出了做好的热菜和汤，今晚因为她想要从方峥手里平安救出自己的包，因此做的菜色便格外丰富一些，除了方峥点的那些，还增加了不少他喜欢的菜。

除了先前的两个凉菜之外，海鸥有剁椒炒蛋、蒜蓉粉丝虾、红烧排骨、土豆烧牛肉、粉蒸肉，汤是颜色鲜艳味道可口的虫草土鸡汤。

项澄一闻到那香味，便顿时走不动路。

但他十分清楚，以方峥的性格是绝不会像普通人家来客那般，邀请客人吃饭的。

为了不被方峥在饭点赶出家门，也为了能多一些时间和黎沫女神相处，项澄便飞快地跑进厨房拿出了一个超大的碗，迅速回到餐桌旁坐下，并且以最快的速度将所有的菜都用筷子拨了一半到自己碗中。

项澄一边吃，一边对黎沫竖起了大拇指：“沫沫做的饭，真香！如果可以，我愿意吃一辈子！”

虽说方峥一直都十分清楚项澄的厚脸皮，但他委实没想到，这家伙去了一趟南非，居然连胆子都变大了。

方峥搁下筷子，正想吐槽，没想到黎沫却花容失色地跑到了方峥身后，语气惊恐地道：“你、你、你……你想都不要想。”

项澄没想到自己爱的表白，黎沫居然会这样害怕，又受伤又是委屈：“沫沫，你就这样讨厌我吗？我……我真的一点机会都没有吗？”

黎沫拼命摇头：“物种不同，是绝对不可以在一起的。”

项澄下意识反驳道：“物种不同怎么就不能在一起了？”

说完，项澄便愣住了，仔细嚼着这句话想了半天，不敢置信地问道：“物种不同？！”

项澄的心情越是大起大落，方峥就越是觉得舒心，当即又拿起筷子横扫了许多桌上的美味，方才慢条斯理地对项澄道：“都跟你说了，她现在以为自己是外星人，你还不信。”

黎沫表情越发惊恐：“方将军，你怎么能把我们的真实身份告诉这个地球人？万一他出卖我们怎么办？我们接下来是要杀人灭口吗？”

项澄因为过度惊讶，已经陷入了死机痴呆状态。

倒是方峥依旧一边云淡风轻地享用着美食，一边用没什么情绪起伏的声音安抚黎沫道：“放心，你刚才不也看出来了这个地球人脑子有毛病吗？对于脑子有毛病的人，他们说出来的话，一般都没有什么人会信。”

黎沫听他这么说，顿时松了口气：“那就好。”

今晚被各种刺激消息轰炸的项澄，觉得自己脑子快要不够用了。

因为想不出接下来自己还应该说点什么做点什么，他便气若游丝地道了句：“你们记得去看画展啊，今天我累了，要先回去了。”

说完，他又脚步虚浮地飘到了门口，待打开门，他又下意识地看向了黎沫，再一次向自己心中的女神发出了邀请：“沫沫，你要去我家住吗？我家里比这里大几十倍，还有佣人侍候你，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弄来。”

虽说黎沫对那句想要什么都可以弄来有那么一瞬间的心动，但很快她想到了自己并非地球原住民，为了避免身份暴露，还是少跟他们接触为好，便果断摇了摇头：“不需要，谢谢。”

不出意料的收到了女神拒绝的回答，项澄只好游魂一般地飘了出去。

黎沫虽然觉得项澄脑子有些问题，但还是对他表示了一下人道主义关怀：“他看上去情绪不是很稳定的样子，让他这么走真的没问题吗？”

方峥咽下口中的鸡腿肉，淡声回道：“身为一个标准的土豪，司机可是出行标配。”

黎沫这才放下心来，转而又看向了项澄留下的画展门票，只见地址一栏赫然写着：S市美术学院。

黎沫沉吟道：“我记得美院距离你上课的学校就只有一街之隔，我想要去琢磨一下地球人的审美艺术，这是非常有研究价值的事情。”

方峥挑眉看她：“我记得你对艺术不感兴趣。”

黎沫一本正经地解释道：“但是为了我们M-T58智慧行星的研究，没有兴趣我也必须要培养出兴趣。”

方峥目光清澈，拉长的尾声意味深长：“给你三秒的时间说真话，三……”

黎沫见忽悠不过，只好伸出纤长白皙的手，指了指门票上白裙飘飘的姑娘：“好好好，我坦白。我就是对这美丽的姑娘非常有兴趣，想去看看她是人造美人还是纯天然美人。”

方峥：“……”

–

说来也巧，左祈的画展开展是在一月二十号，恰好也是方峥系里学生期末考的那天。

本来监考这样的事情轮不到方峥这样教授级别的老师出马，但由于方峥尤为喜欢看学生们或为了作弊绞尽脑汁，或被他所出的题目难倒的痛苦模样，是以每年到了期末考，他宁可翘掉天青医院当天的班，也一定会准时出现在学校的考场。

据学校论坛上不靠谱的传闻说，方峥系里的学生为了不让方峥出卷和监考，几乎是使出了自己的洪荒之力。

有家世背景的学生，求爹爹告奶奶的动用权力想将方峥调开；有钱的学生则集希望于学校领导层，希望能通过捐款让领导层给方峥施压；甚至还有好多挂科惨烈的学生，走火入魔的上淘宝去买了小鬼牌，寄希望于鬼神之力，想通过下降头的方式，让方峥在期末考的时候生病或者变得善良体贴一些，不要出太难的题目……

事实上呢，谣言也确有其事。

然而对于学生们的种种努力，方峥也采取了一定的对应方峥。

动用权力想将他调开的，他就打电话给家中父母，让他们负责搞定，若家中父母拒绝，他就表示自己未来将要有很长一段时间都要回家里去住。

方峥爸妈一听，这他妈还得了！要是这没有半点人性，总是挑刺添堵的死孩子回家，他们自由潇洒的小日子不都结束了吗？

方峥爸妈觉得，不行，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们美好的二人世界遭到破坏，绝不能让这个死孩子在春节以外的时间回家。

是以每当方峥的电话一响，只要他提出的不是要回家的要求，方峥爸妈都会想方设法的帮他搞定。

而在方峥眼中，自家脑回路清奇，总是情感泛滥的父母也是一大麻烦，除非必要，就算他们同处一个城市，他也甚少会去打扰他们。

双方意见达成共识，方峥不用被强行调离，方峥爸妈也不用提前看到自家让人闹心的儿子，真是太好不过了。

对于企图用金钱收买校方领导，想对自己施压的那些家伙，方峥的解决方法更是粗暴简单，一是打听清楚对方的价码，并且向学校捐两倍以上的钱；二是记住那些家伙的名字，然后给他们单独送上难度加强版考卷一份。

曾经有补考的学生不甘心，用此方法试了一次又一次，直到他发现方峥给自己出的试卷越来越难，到最后他都完全看不到懂方峥出的题，这才哭着放弃了。

也正是因为有了这位仁兄的前车之鉴，后续的许多土豪学生才放弃了这一做法，从而选择了各种高科技作弊方法，将希望寄托于解题的枪手。

对此，方峥的应对就更简单了，现场出题，现场印发，让这些学生拿着手机也百度不到，传出题目也无法找到正确答案。

至于还有一些智商不在线，将未来寄托在鬼神之力上的学生，方峥就更没啥好在意了。

作为一个坚定的无神论者，方峥甚至还很希望有神能跳出来打他的脸，可从他监考第一学期到现在，无论是东方的神还是西方的神，他都一个没遇到。

倒是在偶尔深夜在学校研究加班的时候，遇到了几个企图扮鬼吓他的学生。

而对于这样不尊师重道的学生，方峥也不会客气，他们要装鬼吓他，他就装作被吓到的样子，然后拿着公文包揍的他们找不到北。

历数方峥过往带过的学生，能及格的人至今几乎没有。

那想要毕业怎么办呢？唯一的办法就是多选修一些其他的科目，用其他科目来凑方峥这一科的学分。

而今天又是一年期末时，为了加强学生们的自控能力，让他们尽情的在题海中挣扎，方峥除了现场印发试卷之外，还带来四个无线电屏蔽器，还有眼力贼好的监考员黎沫一只。

第三十六章 天才画家左祈（二）

虽说方峥对于自己出题的水平素来很有信心，他也坚信自己出的题，就算是高院长来做都不一定能及格。但让不让学生们将题传出去，就纯看他心情了。

去年他心情平静，就高抬贵手让他们垂死挣扎了一番。而眼下因为黎沫缠了他几天，一直吵着要去看画展，让他心情不怎么美丽，他便决定掐断学生们最后挣扎的机会。

事情果然也不出他所料，当学生们看着他提着四个无线电屏蔽器走进教室之后，顿时面如死灰。

还有花了大价钱买了枪手的学生，没什么底气的抗议道：“方老师，我反对！我们都是有信誉的成年人，就算您不在教室的四个角落安装屏蔽器，我们也是不会作弊的。”

此学生话音一落，教室里立马响起一连串的附和声。

方峥面不改色，缓声反问：“在你们眼中，你们的方老师是那种会顺应民意的人吗？”

学生们下意识摇头。

方峥便道：“既然都清楚，那都赶快坐下，愉快地考试时间，就要开始了。”

那个最初提出抗议的学生依旧不死心：“方老师，您就不能信我们一次吗？”

方峥从善如流道：“正是因为我信任你们不会用高科技作弊，所以我在教室里放屏蔽器和不放屏蔽器都应该不会对你们产生任何影响。

只有想要作弊的人，才会对我行为产生强烈不是，这位同学如果你再不坐下的话，接下来的考试时间我会重点关注你的。”

其他的学生一听方峥的话觉得有戏，那学生旁边的同学甚至还扯了扯他的外套，小声对他道：“同学，再坚持一下，革命就快要胜利了。只要牺牲你一人被关注，其他的人存活的机会就更大了！”

那学生一听这话，顿时便不高兴了，他以最快的速度坐下，然后破罐子破摔道：“作为社会主义接班人，我们要同进同退！牺牲是注定无法换来幸福的。”

学生们嘘声一片，该学生将降噪耳塞往耳朵里一塞，全然当做没听见。

“铃~~”

随着上课铃响，方峥便让黎沫将刚印好的试卷发给了那些面如死灰的学生。

考试结束以后，其他考场的学生都欢天喜地的冲出了教室，唯有方峥监考的教室，所有的学生都摊在了座位上，一副生无可恋的凄惨模样。

方峥出的题，每一个字分开他们都认识，但合在一起，就不知道这题究竟想要表达的是啥。

偏偏方峥出的题还真的就跟本学期的教学内容有关，只是难度复杂程度增加了N个等级，而且还没有选择题和填空题！

这也就算了，更让学生们觉得绝望的是，无论是哪个学校对于期末考出题的范围和标准都没有统一划分，因此就算方峥出的题难到变态，也是不存在任何问题的。

收好试卷后，方峥原本打算直接开车回家阅卷的，但黎沫却坚决要看了画展才回去。

黎沫十分清楚，要想方峥怜香惜玉是不可能，所以她很干脆地下车，脸上带着视死如归的表情，抓住了方峥的汽车前盖，拦在了车前。

方峥面无表情地开口道：“让开。”

黎沫拼命摇头：“要看完画展再回去。”

方峥见她丝毫没有妥协的迹象，索性拿着卷子熄火下车。

威胁或许对旁人有用，但搁在方峥这里，就半点也行不通了。

黎沫想要拦车，他便让她拦，反正如今交通这么便利，无论是打车还是坐地铁都能很快回家。

黎沫也没想到方峥居然转身就走，下意识地便想要追上去。

可彼时外面的温度是在太冷了，黎沫摁在车门上的时间又太长，手竟然黏在了车盖上。

眼见方峥要越走越远了，黎沫一着急，索性咬牙用力想将手拔开。

然而也不知道是方峥新车的车盖太脆弱，还是黎沫的力气太大，那车盖竟然被黎沫一下子掀起来了。

那会儿学校正值学生考完试人来人往的高峰期，路过的人见有人拔起了车盖，本就极为诧异了，但见拔起车盖之人还是一个盘正条顺的大美人，便越发震惊了，纷纷拿起就手机就开始狂拍。

方峥听到身后的喧哗，下意识地回头，便瞧见黎沫手上粘着他的新车车盖，以极快地速度向他冲了过来，而她身后还跟着许多一边跟着她狂奔一边拿着手机狂拍她的学生。

方峥抬手扶额，有那么一瞬间，真想自己会点什么会瞬间移动的超能力，这样就能以最快的速度甩开黎沫这个麻烦精。

但同时方峥也特别明白，这个世界即没有救世主，也没有超能力，所以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掉头，向着黎沫的方向大步前进。

待走到黎沫身前，他先是一把将黎沫拉到身后，而后用最大程度的音量对那群学生说：“《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法通则》第一百二十条规定：公民的姓名权、肖像权、名誉权、荣誉权受到侵害的，有权要求停止侵害，恢复名誉，消除影响，赔礼道歉，并可以要求赔偿损失。

所以现在，我要求你们立即删除刚刚的视频，否则我会依法追究你们的法律责任。”

黎沫现在的身份还比较敏感，而学生们只要将刚刚拍的视频上传，力大无穷的大美人肯定会引来各大媒体的曝光瞩目。进而若有人发现黎沫的身份，就是当年失踪的黎氏集团董事长之女，肯定还会牵扯出更多麻烦的事情。

为了避免黎沫的身份被曝光，也为了他目前平静的生活不受打扰，方峥便打算一次性将事情圆满解决。

见人群中有些学生不服，有些学生还想悄悄溜走，方峥也半点不见慌张，只是继续沉声道：“你们既然是医大的学生，就应该知道我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你们每个人的长相，姓名，年纪，班级，身份证号我都记得一清二楚。

如果你们今天不在此处配合删除视频，明天我保证，你们每个人都会收到人生第一份律师函。”

听方峥这么一说，原本准备悄悄溜走的学生，都不约而同地止了步，那些原本还有不服的学生，也纷纷噤了声。

他们一方面畏惧的是律师函，另一方面畏惧的是方峥在学校的地位，两方面畏惧叠加，再加上已经有人开始排队将手机交到方峥手里删除，其他还觉得自己有些怂的学生，顿时便放下了心来。

从众是指个人的观念与行为由于群体的引导和压力，不知不觉或不由自主地与多数人保持一致的社会心理现象，通俗的说就是“随大流”。

许多人都有从众心理，觉得多数人的意见往往都是对的，服从多数，一般都是不会错的。

而眼下学生们纷纷当着方峥的面认怂，删视频，方峥觉得这便又是一次比较普遍的从众现象。

待最后一个学生删完后，方峥方圆几百米已经再没有旁人了。

倒不是说学生们不想看热闹，而是他们实在害怕被方峥记住，更害怕方峥给他们穿小鞋。

虽说后者是方峥根本不屑于为之的事，但奈何学生们的想象力总是在某种时候格外丰富呢。

由于室外唯独格外冷的缘故，方峥解决了那些学生的视频以后，黎沫的手依旧没有半点要和车盖分离的迹象。

黎沫还以为方峥是要让她赔车，作为一个充满智慧的M-T58智慧行星的研究员，黎沫急忙开口道：“方将军……那个，你别着急，根据我的经验来看，这个车盖用胶水粘一粘还是可以继续用的。”

方峥双手环胸，轻描淡写地看着她：“那根据你的经验来看，你现在应该用什么方法先把自己的手和车盖分离呢？”

黎沫绞尽脑汁地想了半天，方才怯生生地道：“也不知道这个星球的治疗水平怎么样了……要是我把手剁了，再将这个车盖放到火上去烤，等分离以后再去医院接手，不知道来不来得及接上。然后如果时间还早的话，应该还可以去画展看看那个美女画家。”

顿了顿，似想到了目前已经是下午时间了，黎沫又赶紧道：“要不我们还是先这样去画展吧，万一美女画家走了，我就看不到她了。至于手和车盖分离的事情，可以等这之后再想办法。”

方峥：“……”

方峥委实没想到，都到了这种情况了，黎沫居然还在心心念念着去画展。

方峥素来不喜欢妥协，但碍于黎沫想要去看画展的欲望实在太强烈了，他决定迟些回去看学生们肯定惨不忍睹的试卷，先陪黎沫去看看画展。

不过在此之前，他先要把黎沫的爪子从他车盖上，先弄下来！

方峥幼年曾看到过看到过不少舔铁门、铁制东西舌头被黏住的小孩，他们的家长都会拿一些烈酒浇上去。

方峥曾因为好奇还去查过这方面的冷知识，据说是由于冷水浇上去结冰，热水浇上去会烫伤人，而烈酒的结冰点远远低于水，浇上去后等几分钟，等冰松动了，就自然能分开了。

学校附近卖烈酒的地方虽说没有，但方峥记得很清楚，校长是个非常爱喝酒的酒鬼，办公室里藏满了各种烈酒。

思及至此，方峥便让黎沫在原地不要走动，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去校长的办公室取酒。

倒不是他心疼黎沫受苦，他只是很单纯的想着，黎沫的爪子要废了，他以后的一日三餐应该也跟着废了。

作为一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他不能让自己的味觉系统蒙受损失，所以黎沫的爪子决不能废！

第三十七章 天才画家左祈（三）

说来黎沫的运气委实有些好，方峥将她的爪子从车盖上弄下来之后，两人便匆匆赶到了画展。

原本画展到五点就结束，可碍于那天去参观的观众人数太多，主办方便将原本四点就结束的时间，延长到了晚上九点。

作为一个合格的土豪，项澄给黎沫他们的票都是最高级的VIP票，两人一路走快速通道进去，连排队的功夫都给省了。

进去之后，黎沫就直奔问询台，想要打听左祈的位置所在。

然而遗憾的是，工作人员回答说：“很抱歉，因为左悦老师身体不适，所以很遗憾不能出席本次画展了，但她的师傅如今誉满画界的左祈老师今天恰好有在现场。”

天才画家的师傅自然是比天才更厉害的存在，但黎沫却半点也提不起兴趣。

作为一个肤浅的颜控，她就是为了美丽的小姐姐而来了。

现在小姐姐没了，黎沫的兴趣顿时便消散了。

她恹恹地拉了拉方峥的衣摆，有气无力地对他道：“既然没有美丽的小姐姐，我还是回家看韩剧吧……”

方峥本就打算早点回去阅卷，听黎沫这么一说，便欣然答应了。

但让他们两个都没想到的是，就当他们准备回家的时候，却恰好碰到了陪同左祈一起在四处应酬的项澄。

方峥一听到项澄的声音，下意识地便想拉着黎沫跑路，避开这个麻烦精。

但视力2.0的项矿主最擅长在人群中寻找的有两者：一者是死党方峥，二者是姿容绝艳的美人。

如今方峥和黎沫在一块儿，两者皆符合，因此一下就被项澄给锁定了目标。

项澄一见到他们，立马便以最快地速度冲了上去，一手拦住方峥的肩膀，一手拦住了黎沫的肩膀，感动的眼泪不停地在眼眶打转：“我就知道，我最爱的你们，一定会来寻我的。”

方峥想也未想，下意识地便甩开了项澄的手。

与此同时，黎沫也用力挣脱了出来。

在黎沫看来，项澄是需要远离的地球人，非她族类，还是少接触为好。

不过项澄素来脸皮奇厚无比，虽然遭到了方峥两人赤果果的歧视，但能在画展上见到他们，依旧让他脸上心上都乐开了花。

恰在此时，左祈也往此处走了过来，项澄一把拉过左祈的胳膊，仿若献宝一般：“来，左祈，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一男一女分别是我的死党和我的未来孩子的妈。”

黎沫闻言，立马纠正：“谁是你孩子的妈！你不要空口无凭，诬人清白！”

尽管方峥对艺术不太敢感兴趣，但方峥的家里人都是狂热的艺术迷，受他们的影响，方峥或多或少也知道一些画圈的事情。

在他的印象中，左祈是很早就出了名的画家，多年来长红不衰，可让方峥有些意外的是，那个被众人称作左老师的画家，居然如此的年轻。

他容貌白皙，约莫三十岁左右，带着金丝边的眼镜，身着笔挺的燕尾服，鸦羽般的发整整齐齐地梳在脑后。这样的打扮很是考验人的气质和长相，多一分则油腻，少一分则韵味尽失，可左祈穿着却刚刚好，有一种特别儒雅舒适的气质。

虽说被项澄才扯过来的时候，他还有些摸不着头脑，待项澄话音一落，已经恢复状态的左祈便向方峥伸出了手，并露出了恰到好处的优雅微笑：“在下左祈，是个不值一提的绘画者，很荣欣见到二位。”

这些年来，方峥见过许多虚伪客套的笑，那些熟稔的姿态，就像是在脸上带了一层精致的面具。谁也不知道微笑的背后，掩藏了多少黑暗的人心。

然而左祈的微笑，却让人如沐春风，被他的目光看着，能很轻易的感受到他的真诚。

但身为一个趋恶向的精神病医生，方峥总是忍不住去探寻人类心中最真实的想法。

他信人之初，性本善，更信这个浑浊的世间会将万物浸染。

是以在伸手握住左祈手的时候，方峥便不紧不慢地问道：“左老师，总是这样努力微笑，您不累么？”

左祈微微一愣，随后唇边笑意愈深：“谁让世人皆喜欢伪装的和善呢。”

方峥没想到左祈竟然直接这么承认了，倒对他刮目相看了几分：“没想到左老师竟是个妙人，早知如此，倒该尽早结交了。”

项澄素来知道方峥的狗脾气，但凡是他看不顺眼的，就算对方是一国总统，他也不见得会给面子。

他原本都做好了，方峥会嫌弃左祈，然后他自己再绞尽脑汁打圆场的准备了，没想到方峥居然和左祈意外地相处融洽。

因此倍感欣慰的项澄，决定再更加深入的向左祈介绍一下自己的小伙伴：“左祈啊，不是我吹牛，目前国内精神科医生，我家方峥称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你家要有什么精神病，我帮你在方峥哪儿走后门，保管包治包好。”

项澄这般不靠谱的介绍，就连黎沫都别开脸，一脸尴尬地觉得自己快要听不下去了。

但反观左祈的神色却逐渐变得严肃了起来。

待项澄话音一落，左祈便将目光牢牢锁定在方峥身上：“原来您便是天青医院最赫赫有名的方医生吗？”

方峥眉梢轻抬：“我听闻左老师这些年常居国外，没想到对国内消息也如此熟悉。但恕我直言，一般知道我的，多半是与精神疾病相关。”

因今天画展第一天开展的缘故，有许多记者冲着这左祈和左悦的名头蜂拥而至，前头左祈才刚打发完一拨，没想到这会儿入口处又来了一波。

若是寻常，为了更好的推出左悦，不管再麻烦的访问，左祈也都会一一作答。

但眼下国内最优秀的精神科医生就在眼前，左祈终是按耐不住激动的心情了。

眼尖那些记者已经开始往里面走了，左祈急忙语速极快的说道：“实不相瞒，这次我会回国，第一是为了悦儿的画展一事，第二便是想要求见一下方医生。

相请不如偶遇，可否请方先生借一步说话？”

方峥对左祈印象不错，再加之他也有些好奇左祈找他的原因，便点头答应了。

黎沫见方峥跟着左祈走了，也急忙屁颠屁颠地跟了过去。

左祈带方峥进入后台是有要事相商，但见项澄和黎沫也跟了上来，不由有些头疼：“二位可否在外稍等一下？”

对此，项澄的反应是，捂住自己的胸口，捂着脸语带悲切地控诉道：“明明之前你公开承认了我是你的好朋友，如今一见方峥，你便彻底忘记了曾经的承诺。

只闻新人笑，哪闻旧人哭啊旧人哭……”

左祈和项澄也是多年好友，自然知晓项澄这个麻烦精的缠人功夫，若是今天不让他进去，他都有可能立马叫人把这面阻拦他的墙给拆了。

至于黎沫，方峥则大手一挥，直接让她进去了。

对此，方峥的解释是：“只要给她一堆吃的，再给她开个电脑看韩剧，就算下一刻是世界末日，她也不会有半点反应。”

听方峥这么一说，左祈倒也不再纠结：“我信方医生的话。”

–

左祈带方峥等人进入后台以后，便让工作人员开始清场。

待所有人都退下以后，左祈又将粉丝送的精美食物都给了黎沫，还贴心地贡献了自己的电脑。

黎沫昨晚看韩剧看到最关键的时刻，女主出了车祸还不知道能不能清醒过来，男主在她身边哭的肝颤寸断感人肺腑。

她十分想要知道后面的剧情，因此接过食物和电脑便窝在一旁的沙发上去了，再不想管任何外界之事。

安排好黎沫，左祈又自己热了壶水，开始给方峥和项澄泡茶。

热气蒸腾，茶香袅袅，方峥看了看泡茶动作赏心悦目的左祈，又看了看自己身旁端着红茶如牛饮，却强行装逼夸赞对方泡的茉莉花茶真好喝的项澄，顿时对这两人的友谊产生了强烈的好奇。

饮罢杯中茶，方峥便淡声开口道：“在说正事之前，我也有一事十分好奇。”

左祈抬眸看向方峥，许是因为此时茶香氤氲的缘故，左祈好看的眉眼也染上了些许温润，他抿了抿唇角，含笑问道：“何事？”

方峥将目光落在了身旁的项澄身上：“你和项澄究竟怎么成为朋友的？”

项澄闻言，手一抖，险些将茶都泼到了方峥身上。

但项澄就是项澄，就算明显如此失态了，都能一本正经地瞎掰道：“这个么……当然是因为我人见人爱，所以和左祈一见如故，再见就成了生死兄弟。”

方峥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这样的鬼话，你觉得我会信么？”

项澄还欲逞强解释，左祈却先他一步开口道：“第一次碰到项澄，我和他都打算跳河寻死……”

左祈说，那会儿他年轻气盛，不小心得罪了画圈一位地位很高的老师，因此遭到了封/杀，画好的画不能卖，签过的展不能办，杂志不能上，连学生都跑了个精光。

他心高气傲，既不甘被打压憋屈，又不愿低头认错，几个月都没卖出一幅画，眼看就要活不下去了。

在痛饮了数瓶红星二锅头以后，左祈决定写上一封遗书控诉那个老王八蛋，然后再去跳河一了百了。

也就在他准备跳河的深夜，他遇到了同样伤心欲绝生无可恋准备跳河的项澄。

第三十八章 天才画家左祈（四）

左祈记得很清楚，那天夜里寒风烈烈，他左手抱着自己的画架，右手提着一瓶快被喝空的二锅头，满脸悲戚地走向了那天横跨于大江之上的桥。

那会儿他抱着必死之心，所以上桥之后就直接走到了大桥中间，江水中心水流最为湍急，从那儿跳下去的话，肯定尸骨无存。

而且最近夜深露重大雾茫茫，大桥上还禁止车辆通行，仅留两侧行人通道可供通过，但由于桥身整整有两公里左右的长度，甚少会有行人会在上面徒步行走，尤其还是在这昏暗幽静的深夜。

左祈想着，没有行人车辆，就不会有那些见义勇为的英雄，这样他就可以无所顾忌地跳下去了。

可左祈想了那么多，却唯独没有想到，当他走到桥中心的时候，那里竟赫然有一个男子爬上了大桥栏杆，似准备随时往下面跳的样子。

那人是要生还是要死，左祈其实一点也不在意，但让他生气的是，明明这个地方，这个点是他看好的，凭什么要让旁人抢先？

大多数艺术家多少都有些强迫症，左祈大毛病没有，但小毛病特别多，比如：他挤牙膏一定要挤精准的3厘米，因为3是6的一半；出门一定是在30分，或者整点，开工画画、打游戏之类的都是如此。就连今天的自杀，他也提前来测量过，桥身的长度，最中间点是哪儿，以及他都算好了，午夜三点整，他魂断大桥时。

眼看着就快要到三点了，但他看好的自杀位置却被人占了，左祈顿时急了起来：“上面那位先生，你要跳就快点啊，我还急着上去呢！”

项澄本来正在上面拿着手机自/拍，想留下自己辞世前最英俊的一张照片，可他没想到，拍照角度还没选好，这原本空无一物大桥上居然有人来了，而且那人还特别没有善心和眼力，不劝阻自己也就罢了，居然还催自己赶快跳！

本来心情就不好的项澄，立马也怒了，一边紧紧地抓着栏杆，一边回头对他怒目而视：“你这人究竟还有没有爱心了？我这都准备自杀了，你都不问我原因，不关心我的生死，社会素质就是被你们这种缺心眼的人给拖累的！”

走近以后左祈才发现，那霸占了他跳江专属位置的家伙是个眉清目秀的年轻男子，彼时桥上灯光昏暗，夜空也一片暗沉，可他的眼睛却璀璨而明亮，犹如倒影了整个银河的光辉。

左祈是个最擅长人物画的画家，平日里最擅长在纸上描绘旁人的三庭五眼，而且非美人不画。

自从他学会画画以后，画过的美人数不胜数，就连许多大腕明星都有，可遗憾的是，美人们的美虽然各有千秋，但三庭五眼长得都不怎么标准，而好不容易有长得标准的呢，偏偏又不怎么好看。

而眼下这个回头怒骂他的男子，不仅三庭五眼长得十分标准到位，难得可贵的是，他还是一个皮相也十分不错的美人。

这样难得苗子实在太难遇到了，左祈一时心痒难耐，连自杀的事儿都给忘了，满心满眼的都是好想将这张脸画在纸上啊。

他这样想着，脸上愤怒之色一改，转而便语气温柔地开口道：“这位小哥，人生不如意之事虽多，但只有活着，才能够遇到更多美好的人，更多美好的事。

来，你先下来，然后慢慢告诉我，你是缺钱了，还是生病了？我可以帮你一起想办法。”

左祈想着，反正他也要死了，钱财留着都无用，还不如全部给了这个好看的小哥，就当是买肖像权了吧。

项澄原本都做好了要跟这种没良心的家伙大吵一架的准备了，可他没想到对方不仅没有因为他的话生气，反而开始安慰他。

所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项澄也不由软了口气：“不用了……你帮不了我的。”

左祈这会儿疯狂想要画项澄，所以越发紧张他的生死安危：“怎么会呢？你只要说出来，我都能帮你想办法。

我卡上还有几十万，都给你给你应急，你是要还债还是要治病都随你。而且我还认识好多不错的姑娘，你要是为情所困的话，我还可以帮你介绍新的姑娘。”

在左祈那会儿看来，年轻人的烦恼无非就几种，要么为钱，要么为情，要么为身体健康。

可让他再次出乎意料的是，项澄依旧丝毫没有下来的意思，反而神色越发悲伤了。

因为项澄说的话太过让人记忆深刻，以至于很多年后，左祈都一直记得他说的话。

昏黄的灯光下，面如冠玉的年轻男子，用生无可恋的语气说：“我的人生，就是因为什么都有了，才没什么意思啊。

我的钱几辈子都用不完，我的社会地位从出生就注定是他人难以匹及的高度，喜欢我的姑娘如过江之鲫数之不清……我什么都有了，那还有什么好追求的呢？”

起初项澄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他愣在原地，好半晌才反应过来。

敢情这个家伙就是一个什么都有了，才导致内心空虚的无聊富二代啊！！

以前左祈总是见许多新闻推送说，某某富二代，某某富商，因太过有钱患上了抑郁症自杀，当时左祈还以为那些不过是新闻博人眼球的胡说八道罢了。

直到他遇见项澄，他才知道，以前自己的思维究竟有多么的狭隘，原来这样讨嫌的家伙，还当真有的啊！

不过左祈转念一想，如果换做他是对方，什么都有了，什么都不缺，人生的追求早就到达了顶点，想要什么就有什么，想去哪儿就去哪儿，都不知道自己还能干嘛的人生，确实是很空虚无趣的。

项澄的话，左祈想了半天都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最后索性破罐子破摔道：“那你遗像准备好了吗？要不我给你画一张，你再跳河也来得及呀！这么好看的皮囊，可不能浪费了。”

恰好项澄也觉得自己长得这么好看，一定得留下英俊的画面让后世瞻仰，画画好像比照片更高级一些，顿时便心中一动。

“那……你画画技术如何？能把我画好看一些吗？”

左祈见他语气松动，当下心头也是一喜，急忙拍胸脯保证道：“不好看的话，我今天就先不跳河了，保证画到你满意为止！”

象征琢磨着，左右自己也不吃亏，遗像的好看程度会直接决定自己对后世的影响程度，反正跳河也不急在一时，便点头答应了。

动作麻利的从栏杆上跳了下来，项澄随后撸了一把微乱的刘海，对左祈道：“要画画的话，我先联系我的造型师过来给我做个造型，你喜欢什么风格的呢？”

左祈断然摇头：“随性的美，才更能凸显人的风格特质，要是精心做了造型，反倒重了匠气失了自然。”

项澄一听，觉得甚有道理，便停止了摁电话，转而又继续问道：“那我是坐是站？摆什么造型好呢？”

左祈一边摆画架，一边指了指项澄刚刚下来的围栏旁边：“你往那儿随意站着就好，微微靠着围栏，眺望远方就可以了。”

项澄听话的照做，左祈便拿出画笔飞快作画。

大概花了将近两三个小时，直到天边已近破晓，能隐约看见一些日光了，左祈方才停止了作画。

“好了。”

随着左祈的最后收笔，已经摆姿势摆的快浑身僵硬的项澄，这才飞快地向他跑了过去，迫不及待地想要看自己的画。

由于作画装备有限的缘故，整个画面都是用铅笔画成的。

画面上，长身玉立的男子站在江边，眉目如画，眸带悲伤，似有无穷无尽的心事藏于双眼，让人心动，惹人心怜。

虽然从小大大，项澄都十分清楚，自己是个好看的人，每天清晨照镜子的时候，他甚至都忍不住感慨，上天给了他这等财富，又为何要给他这等容貌。

但直到今天，在这张铅笔画上，他才知道自己原来还可以拥有如此文艺清新的气质。

项澄对这幅画爱不释手，当场便打消了轻生的念头：“我如此英俊，决不能轻易死去，否则，这是世界的损失。”

若是方峥听到这话，肯定早就嫌弃吐槽了。

可因为此时在项澄身边的是左祈，他在看着这幅画的时候，也和项澄一样，有了一些不一样的想法：“我画的这么好，如果就这么死了，肯定也是世界画圈的损失。”

两个人皆因为这幅画，产生了惺惺相惜之意。

项澄率先向左祈伸出了手：“大师您好，我叫项澄，项羽的向，澄净的澄。”

左祈也伸手握住了他的手：“大师不敢当，左右的左，祈祷的祈。”

也是那时，项澄方才知晓左祈为何要跳河的真实原因。

左祈说：“那天导师告诉我们，学校来了重要人物，能得他青睐，以后定能平步青云。我对这些倒是不怎么感兴趣，唯一吸引我去的，就是能跟对方探讨画技。”

第三十九章 天才画家左祈（五）

左祈说：“然而我万万没想到的是，当我带着精心描绘的美人图过去的时候，那个老家伙看过我的画后，居然对我说，我的画华而不实！只追求外表美，注定难成大气。而真正的大家，是无论美丑皆能入画，皆愿意入画。

可爱美之心人尽有之，我就喜欢美丽的东西，就爱画美丽的东西，怎么了？

谁规定了艺术就只能抽象？能让所有人看懂的美丽，不是更好吗？”

左祈越说越激动，为了暂且平复心情，索性拿出一包烟，自己熟稔的点上了一根，还给项澄点了一根。

左祈背靠着栏杆开始吸烟，也不知是灯光太过朦胧，还是雾气太过妖娆，此时原本让人感觉儒雅的左祈竟有一种说不出的性感，若在平时项澄心情好的时候，说不定就对他吹一声口哨了。

抬手胡乱捋了捋额前被雾气沾湿的刘海儿，项澄也学着左祈的样子靠在栏杆吸烟：“所以后来你就当场驳回了那个重要人物的话吗？”

就这样吞云吐雾了好一阵后，左祈方才白了他一眼，嫌弃道：“你在想什么？我会是那种庸俗之人吗？反驳有什么用？当然是要用实力去打脸了！他越是说我不行，我就越是要证明我行。

所以之后我就去报名了各种有份量的国际大赛，等拿到的奖凑齐了一麻袋以后，我就把那些奖章奖杯连带我的画作一起寄给那个家伙。”

项澄原本就左祈的情况设想了许多版本，但唯独没想到，左祈居然敢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嚣张之事。

要知道在如今国内的艺术圈中，是很讲究尊师重道的，小辈出道就更应该谦逊谨慎。

就算是土豪如项澄，在上大学那会儿虽觉得某导师每次上课，只对着书本念完四十五分钟就结束授课的方式特别傻缺，但出于对老师的尊重，便强行忍住了熊熊燃烧的吐槽之魂。

是以当听闻了左祈如此胆大妄为后，项澄便心悦诚服的对他竖起了大拇指：“兄弟！论作死我就服你！”

左祈深深吸了口烟，又慢慢吐了出来，苦笑道：“说实在的，虽然一开始装逼的时候特别爽，但随着售出的画作被退回，已签约的画展取消，已下印刷厂的画集被禁止出版……当我能想到的绘画之路都被封死了以后，老子才明白不作死就不会死这句话真正的含义。”

左祈说着，又拿出了方才的画笔轻轻摩挲，极尽温柔缠绵的动作，仿佛在抚摸情人的脸颊一般。

他低头看着画笔，缓声道：“我三岁开始学画，至今已有二十多年，画画早已融入了我骨血生命。如今有人不让我画，那跟要我的命有何区别？

不能画画的人生，不要也罢。”

在如今这个世间，成年人都为名利情欲而忙碌，只有无忧无虑的少年人才会笑着畅谈未来和理想。

曾经对项澄而言，那些因梦想而生，因梦想而死的人，注定只活在漫画和电影里。

作为一条没有梦想只有钱的土豪咸鱼，项澄在这一瞬间被左祈深深震撼了。

他喜欢左祈给他画的画，打从心底里钦佩左祈的才华，他想，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左祈这样的天才英年早逝。

掐掉了快燃至头的香烟，项澄双手扼住了左祈的肩膀，一字一句以格外认真的语气对他道：“你的画集我帮你出，你的画展我帮你办，你想要去哪儿参赛我都帮你搞定。

每个人眼中的艺术和美都是不一样的，但你的画让我觉得你是真正的天才。而天才，必须要在这个世界发光发热！”

左祈先是一愣，而后眼眶渐渐变红。

自从他得罪了那个圈内的大人物，导师的责备，朋友的疏远，铺天盖地的网络谩骂，所有的人都在指责他，攻击他。

可是，他用实力证明自己能行，就真的做错了吗？

为什么就因为这一件事，连带着他二十多年耗在画画上的努力，都要一并被否定？

……

有许多人指责他的轻狂，也有许多人嘲笑他的傲慢，甚至还有数之不清的人劝他去低头，去认错。

这么多日子以来，唯有项澄对他说，他是真正的天才，而天才，必须要在这个世界发光发热！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左祈眼泪都快要流出来了。

活着真好啊！

能被人肯定，真好啊！

–

一口饮罢杯中的茶，左祈说：“从那以后，我和项澄便成为了朋友。他替我找出版商自费买书号出版画集，之后又自己在市中心最繁华的地段盖了展厅，只做我一个人的画展。画展开展当天，那人向媒体施压，没有媒体敢来报道，也是项澄自己扛了单反帮我拍照，又自己写了文章传到网上，甚至还买了水军四处宣传……”

左祈话还没说完，正在喝茶的项澄便被茶水呛到了，猛地咳嗽了起来，一边咳还一边责备道：“咳咳……什么水军，我都纠正你多少次了，那都是路！人！粉！”

左祈不以为然的笑了笑：“这里又没有外人，不用说谎吧？”

项澄拿左祈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再加上这里除了他死党就是他女神，一个不关心八卦，一个现在听不懂八卦，仔细想来确实没什么好避讳的，那点小紧张顿时便烟消云散了。

抬手安抚似的拍了拍项澄的肩膀，左祈略微收敛了笑意，抬眸看向方峥道：“回忆过去到此为止，现在我们来说一下正经事。

方医生我想拜托你年后到西安来一趟，我徒儿左悦的精神状况很糟糕。我知道这样的要求很不合理，所以报酬方面您可以随意开。”

方峥眉梢微抬，眸色如水：“左老师既然听说过我，那也应该知道我的规矩。”

左祈点了点头，神情有些歉然：“我知道这个要求极不合理，如果可以的话，我是想将左悦带去医院找您的，但现在的情况是……左悦她根本就不愿意出门，若是我强迫她出门，她内心就会非常抗拒，且一离开家门她的心跳就会加快数倍，还伴随有呼吸困难等危险症状。”

左祈说完的时候，黎沫笔记本的电量也恰好耗尽了，她听到左祈的话后，便一边意犹未尽的舔着薯片袋子，一边惊讶道：“原来世界上还真有那种一出门就会死的病啊？！”

方峥伸手将黎沫叼在嘴里的袋子扯了出来，面无表情道：“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你不一样得了一种怎么吃都吃不饱的病吗？”

黎沫顿时花容失色：“什么？原来吃不饱也是种病吗？我是不是已经病入膏肓了？”

项澄一见黎沫着急，便屁颠屁颠的跑过去大献殷勤：“沫沫乖，沫沫不怕，赶明儿有时间我就带你去美国，预约最好的医生，做最仔细的检查……”

然而项澄的话非但没能让黎沫安心，反而让她一脸畏惧地躲到了方峥身后：“不，我才不去美国，更不会跟你们这些地球人去做任何检查，你休想骗我！”

眼看再不制止的话，这两个家伙还不知道要闹到什么时候，方峥索性伸出手，一手推开了黎沫，一手推开了准备扑过来解释的项澄。

随后他只用了两句话，便解决了这两个麻烦鬼。

往左，对黎沫：“放心，你的病只要有的吃，都不会有生命危险。如果将我赚钱的速度和你吃东西的速度做一个计算公式，你再吃两辈子都还绰绰有余。”

往右，对项澄：“要么安静，要么走！”

黎沫本就对方峥极为信服，听他这么一说，便又欢欢喜喜的去接着啃零食去了。

反正只要紧抱方峥这根粗壮的大腿，她在地球就能衣食无忧，那就没什么好担心的。

至于项澄，被方峥平静如水的目光一看，立马便乖巧的坐回了原位，紧闭双唇，表示再也不闹腾了。

左祈见他处理完这两人，不禁莞尔道：“旁人都说方医生没心没肺最是凉薄冷情，如今看来，您比我想象中温柔了许多。”

方峥抬眸看向左祈，淡声道：“不知道是你们艺术家善于扭曲人性呢？还是说左老师自己擅长将人往美好的方向去想象。这么多年来，你是第一个觉得我温柔的人。”

左祈笑道：“那方医生讨厌这种形容吗？”

方峥摇了摇头：“没有什么感觉。无论是赞扬还是诋毁，于我而言都是一样的。”

方峥说完，门外便传来了助理敲门的声音：“左老师一会儿还有一些采访需要您出席……”

想到接下来密密麻麻的行程安排，左祈便觉得头疼。

但作为师傅，他必须要替没有出席画展的徒儿做好一切的善后工作。

思及至此，左祈便起身拿出了手机，对方峥道：“方医生，不如先加个微信，年后我会给你发我家在西安的具体位置。”

方峥悠悠看了看他的手机二维码：“你就这么肯定，我一定会去？”

左祈目光落在一旁的黎沫身上：“我碰巧知道一些黎氏集团的消息，如果方医生有空到西安做客，我会一一告诉你们。”

说完，也不待方峥回应，左祈便立马拿着西装外套快步走了出去。

方峥看了看左祈的背影，又看了看身旁笑容一脸讨好的项澄，尾音微微上挑：“他这是在威胁我？”

第四十章 回家(一）

项澄连连摇头：“不……我觉得左祈只是想跟你做一个交易，你帮他治徒弟，他告诉你，你想知道的消息。”

“黎氏集团的秘密吗……”

方峥默了默，忽而唇角上扬，露出一点微笑的弧度，可眼底却一片冰冷没有任何情绪起伏：“他凭什么认为我一定会感兴趣呢？黎氏集团跟我有什么关系？黎沫跟我又有什么关系？我不过就是收留了一只无家可归的流浪猫，凭什么你们所有人都认为我就非管她的事不可？”

方峥说完，便站起了身：“明天……不，今晚你就叫人来搬走黎沫的东西。从今往后，你爱带黎沫去哪儿就去哪儿，跟我没关系。”

项澄被方峥的话震得目瞪口呆，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左祈一句话，就让方峥产生了这么大的反应。

“不是……方峥，诶，你先别急着走，你先听我说……”

方峥一走，项澄便追了上去，黎沫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方峥没有叫她一起，但见方峥一动，她跟着追了出去。

“方峥，你慢点，你等等我！”

方峥知道项澄和黎沫都追在身后，可此时此刻都他一点也不想停下。

最初，他愿意将黎沫带在身边，一是觉得黎沫能精准辨别他人是否说谎这一点有意思，二是黎沫做的一手好菜，可以帮他改善一下枯燥的生活。

黎氏集团的旧案就像一个漆黑的无底洞，没有人知晓那下面究竟埋葬着多少肮脏恐怖的秘密。

作为一个绝对理智至上的男人，方峥是绝对不会主动去触碰这些禁忌。

他将黎沫带在身边，是有他自己的考量，可他身边的人无论是高院长还是项澄，都认为他管黎沫的事，就是天经地义的一件事。甚至就连左祈这个初见的陌生人，居然也想拿黎氏集团的信息和他做交易。

这便意味着，除了他自己认为他跟黎沫之间是保持着冰冷的社会距离以外，在其他人的眼中，他和黎沫早就是牢不可破的亲密距离了。

清楚的意识到这一点后，方峥想的一件事便是：远离黎沫，从今往后彻底划清和她的关系。

他不在意别人的看法，但他讨厌旁人将他随意和黎沫一起做捆绑，更讨厌黎沫会带来的那些源源不断的麻烦。

他一直认为，很多人之所以痛苦，就是因为他们明知道许多事情很麻烦，却又不得不将那些麻烦往自己身上揽，从而痛苦才一直得不到解脱。

他不想做一个痛苦人。

抱着这种信念，任凭项澄他们在背后如何追赶，方峥都没有片刻停留。

他现在只想快步走到停车场，迅速将这些麻烦抛之脑后。

只要离开这里就好……

离开……

方峥越走越快，到最后甚至不惜脱掉了西装外套，只穿着单薄的衬衣在夜色里跑了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这会儿他有一种很强烈的预感，只要他一停下来，恐怕这一辈子都摆脱不了黎沫的纠缠。

办画展的地方距离停车站很是有一段距离，方峥片刻不停的奔跑着，汗湿透了衬衫，又在猎猎寒风中被冻干，可他却丝毫没有感觉到寒冷。

他想离开这里，迫切的想。

可方峥想了那么多，却唯独没有想到，当他凭着惊人的记忆力准确找到自己的车，竟发现自己来时还开的好好的车，这会儿四个轮胎已经全被人扎破，车窗也全部被敲碎了。

不仅如此，就连漆黑的车身上也还被人泼上了鲜红的油漆，在昏黄的灯光下看着格外的触目惊心。

方峥就这样站在车身前，将手疲惫的搭在了脸上，良久没有说话。

他倒是不心疼车，他只是意识到了另外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那些跟黎氏集团有着重大牵连的人，他们一直没有放过黎沫，他们找到了黎沫，并将他和黎沫算做了一条船上的蚂蚱。

今天的砸车很有可能只是一个开始，往后还有更多数不清的危险会步步紧逼而来。

像似被命运击败一般，他松开了手，仰面看天，低声呢喃：“我走不了了。”

他走不了了。

不只是他今天不能开车走，从各种意义上而言，他都走不了了。

项澄跑过来的时候，额头上的刘海都全部汗湿了，他站在方峥身旁，双手扶着膝盖一边大口喘气，一边对方峥抱怨道：“方峥，你也真是的，忽然发火，又忽然跑起来……”

话还没说完，当项澄看到方峥面前被砸的面目全非的车，立马便惊声尖叫了起来：“我靠！方峥，你别告诉我，这是你的车？！”

方峥默然不语。

项澄心下了然，顿时怒气上涌：“这他妈哪个王八羔子干的，这么缺德？我要去报警调监控，等找到人了，看我不揍死那些王八蛋！”

项澄素来是个行动派，转身便拿出手机打算报警。

方峥一把扼住了他的手腕：“他们既然敢砸，就肯定会抹平证据。”

项澄愣了愣，下意识的反问道：“你知道是谁？”

由于今天穿着高跟鞋的缘故，黎沫这会儿才堪堪赶到。

剧烈的奔跑并没有让她感到任何疲惫，只是雪白的脸颊被寒风吹的有些红。

抬手胡乱拍了拍头上的雪花，黎沫不满道：“你们吃错药了？怎么跑那么快？”

项澄顺着方峥的视线看过去，待看到黎沫之后，瞬间将那颗七上八下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黎氏集团牵扯甚大，就算嚣张如项澄，当年要寻找黎沫的时候，也是托了林岐他们私底下悄悄打听。可以林岐的本事，查了那么多年都没有半点消息，他又不是傻子，自然明白肯定是对方手段滔天。

而后来，当他发现黎沫在方峥家以后，没有立即带黎沫走，一是因为黎沫不愿意，二是因为他当时觉得对方可能对方峥的家世会有些顾忌。

可通过今天这次砸车事件，项澄也算是彻底明白了，对方压根没有将方峥放在眼里。

也不知是夜里风凉，还是别的什么原因，项澄忽然打了个哆嗦，觉得浑身发冷。

他扯了扯方峥的衣袖，颤声问他：“方峥，你觉得是他们吗？”

方峥将项澄的害怕尽收眼中，淡声回道：“八/九不离十。”

此时黎沫已经跑到被砸碎的车子旁边，到处东瞧西看，早已经失去记忆的她，丝毫没有察觉道方峥和项澄之间的紧张气氛。

查探完一圈之后，确定汽车再没发动的可能，她便忧心忡忡地叹道：“这么重的车，要是我扛回去的话，肯定要很久……”

至此一句，方峥和项澄之间原本挥之不散的严肃气氛，顿时便烟消云散了。

项澄看了看黎沫，又看了看方峥，眼中的坚定渐渐驱散了阴霾：“方峥，要不还是我带黎沫走？”

在项澄看来，这样的决定既能保全方峥，又能方便他就近照顾黎沫，委实再合适不过了。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方峥拒绝了。

方峥拒绝的理由是：“现在马上要过年了，我可以带黎沫回方家，那里绝对安全。”

项澄瞪大了眼，有些不敢置信：“你……你打算趟这趟浑水了？”

方峥指了指身后那辆被砸的稀烂的车，面容平静：“就算我不趟，那些人会放过我？”

项澄小鸡啄米似的点头：“也对，所谓斩草除根，就必须连前男友也一块除了，这才算除的干净到位嘛！”

顿了顿，项澄似想起了什么，又道：“那过年之后呢？你们也打算一直呆在方家吗？其实呆在那里也不错，以方家的底蕴，你们当个富贵闲人，一辈子都不用愁吃喝。现在网游和手游那么多，你们还可以在家里打造娱乐室，买东西都可以网购，这辈子不出门都没关系！不出门就不会遇到危险，那就彻底安全了耶！”

项澄越说越觉得这个计划可行：“我看你家后院的草坪就挺大的，等过些年我和黎沫的感情水到渠成了，不如就在哪儿办个西式草坪婚礼好了。请帖就写……”

眼看这家伙越说越离谱，方峥果断制止：“要么闭嘴，要么滚蛋！”

黎沫还在这里，项澄为了能多靠近自己的女神，说什么都不会这么早走的，所以他很识相的选择了闭嘴。

方峥抬手看了看时间，此时已经是深夜十点多了，路上行人车辆都比较罕至，出于安全考虑方峥决定先带黎沫回家，毕竟月黑风高杀人夜，谁也不能保证对方这次会不会对他们进行人身攻击。至于拖车这点微不足道的事情，便由项澄找人负责了。

坐在出租车上的时候，黎沫见方峥一直沉默不语，还以为他是在心疼新车被砸，她踌躇许久，抱着包包碰了碰方峥的胳膊，语气轻柔的安慰他道：“不要难过了，大不了我变卖点东西帮你买车吧？”

方峥微微侧头，视线落在她手里的包上，估算了一下这包的价格和买车价格以后，缓声开口道：“这个铂金包是全球限量款，就算二手折旧卖，也还能买一两性能相当不错的车……”

方峥话音一落，黎沫便顿时花容失色的将包藏在了身后：“不行，不可以，你想都别想。”

语罢，她又颤颤巍巍地掏出了一个精致的唇膏：“我说的是，卖它。”

“……”

方峥无语了好半晌，许是夜里寂静，又许是今天发生了太多的事，让他的大脑机能都暂停了，他居然问了黎沫一个十分幼稚的问题：“如果有一天我和你心爱的包同时落入水里，你先救哪一个？”

黎沫毫不犹豫的回答道：“当然是先救你啊！”

方峥眉梢微抬：“为什么？”

黎沫笑靥如花的回答：“因为救了你，你就可以给我买好多新的包包，我又不傻，当然不会捡了芝麻丢了西瓜。鸡蛋固然珍贵，但下鸡蛋的母鸡才是瑰宝啊！”

“……”

不知道为什么，有那么一瞬间，方峥忽然很想让司机掉头回去，将黎沫打包塞给项澄。

一想到过年他要带这个小活宝回去见方家那一家子的大活宝，他就整个人都不好了。

第四十一章 回家（二）

大概到一月中旬的时候，医大的各院系便统统放了假。

临近过年了，大多数学生都归心似箭喜气洋洋，唯有方峥带的这届学生个个跟霜打的茄子一样奄奄的，脸上还泛有惨绿惨绿的菜色。

别院的学生一看到这号如游魂一般的人物，几乎都不用过脑子便能确定，这倒霉催的小可怜，肯定是挂了帅脸无情方老师的科。

但相比自己学生们的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方峥这边也好不了多少。

在大雪寒夜里，只穿着单薄衬衣在室外奔跑的后果便是——发高烧重感冒。

说起来，方峥平日里身体健康的时候，基本上给人的感觉就是生人勿静的冷面大魔王，一旦生了病，反而露出了一些少有的孩子气。

比如，不愿意吃偏苦的药，又比如，觉得身体热，就背着黎沫悄悄喝冷饮吃雪糕什么的。

这会儿黎沫刚出去拿个快递的功夫，他便又掀开了窗户打算将药丢出去。

黎沫照顾他这几天，起初见他感冒不好，还怀疑是地球人的药对他们外星人不起作用，直到昨天她现场抓住了一次方峥丢药，她方才知晓，这个家伙的病之所以一直没好，是因为他自己根本就没有吃药。

“阿峥！”

黎沫一见他又打算丢药，便急忙上前将窗户拉了下来，肃声道：“医生说了，你现在已经是重感冒了，必须要吃药才能恢复。”

许是由于生病的缘故，此时方峥漆黑的眸子略微染上了一些朦胧的雾气，让他整个人看上去少了些许冰冷，多了一丝温润。

这么大人还怕吃苦药，并且在丢药的途中被抓了个现行，换旁人早就羞愧不好意思了，可方峥面上依旧没有任何羞愧的表情，反正眼也不眨地看着黎沫，继续一本正经胡说八道：“人体是有免疫系统的，对于感冒这些微不足道的小病，我只需要稍作休息，然后等自身的免疫系统进行恢复，就没事了。如果每次感冒都依赖药物，久而久之身体就会对药物产生抗体，身体素质说不定都会因此变得更差。”

黎沫轻哼道：“可是，你的感冒都已经四五天了，一点都没见好。医生说的，你必须要吃药才能好。”

方峥面不改色：“我也是医生，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

已经差不多能正常融入人类社会的黎沫根本不为所动：“但我记得你是精神科的医生，跟治疗感冒的内科关系不大。”

为了避免方峥在窗口冒了风，黎沫手脚麻利的将窗户关好以后，便将方峥重新塞回了床上。

方峥躺在柔软舒适的床上时，还想继续挣扎：“但人类的药，对我们外星人来说又没什么作用。”

关于这个问题，黎沫也仔细思考过，最后得出的结论是：“我们的身体构造其实跟人类差不多，在没有外星药物的时候，我们只能选择死马当活马医了！”

“可……”

黎沫说完，不给方峥任何反抗机会，见他一张嘴，便准备把药丢进了他嘴里。

胶囊之类的还好，有一些偏苦的药在舌苔上泛开的时候，方峥苦的眉头都皱成了团，一连喝了整整一大杯水，才觉得口中的苦味悄悄散去了。

吃完药以后，黎沫又给他端了一碗甜粥过来，方峥看了一眼，便别开了头：“我想吃冷吃牛肉……”

黎沫用瓷勺盛了一勺粥，便递到了他唇边：“好了以后再说。辛辣油腻的东西，你现在的身体消化不了。”

方峥不甘不愿地咽了一口粥，眼角瞟到客厅大屏幕上在放的韩剧，貌似不经意地淡声道：“你看了那么多偶像剧，但凡男主人公受伤或者生病，所有女主人公都是对其千依百顺。”

黎沫‘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莫名觉得现在特别孩子气的方峥有一丢丢的可爱：“阿峥，你是在对我抱怨吗？”

自从幼年学会了自己用餐以后，这么多年来方峥都习惯自己用餐，所以在咽下了那口粥以后，方峥便接过了粥碗自己吃了起来。

此时对于黎沫的提问，方峥慢慢咽下一口粥，没有说话，只在心底冷哼了一声，那可不是！

待一碗甜粥见了底，他方才听黎沫用轻快的语调笑着说：“可是方将军，你不是跟我说过吗？偶像剧都是编剧胡编乱造的，而且那里面的男女主人公是恋爱的关系，相处起来自然不一样。

但我们是一同患难到地球的战友啊，跟男女之情又没有半毛钱关系？我对你又没兴趣，为什么要对你千依百顺啊！”

方峥被黎沫噎了一下，最后一口粥险些呛进了喉咙。

大概是因为最近黎沫行为越来越正常，方峥自己都下意识的将她归类到了正常人之中。

直到这会儿黎沫再次提起外星人和地球人一说，他方才反应过来，现在的黎沫是个精神分裂的病人。

在她的世界里，就算有方峥的存在，那也只是她的同伴，能相依为命，但除此之外便再无其他。

那个深爱着方峥的黎沫，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意识到这一点，方峥既不觉得欢喜，也不觉得难过，相比以前那个总是恨不得二十四小时黏在他身边的黎沫，现在这个虽然贪吃麻烦了一些，但似乎更容易相处。

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

西药见效快，吃了药没多久，方峥就沉沉睡了过去。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当天晚上他居然特别见鬼的梦见了以前的黎沫。

那时候的黎沫比现在容貌更稚嫩一些，穿着红色的裙子，如墨青丝慵懒的垂在肩头，无论走在什么地方都是人群中最靓丽的焦点。

他在做实验的时候，她便在实验室外哼着小曲等他，无论多久她都会非常有耐心的等待。

等他出来，她便会迫不及待的挽着他的手，缠着他去吃各色美食。

方峥和她那会儿都是医大的风云人物，两人手挽着手从校园穿梭而过的时候，总是能吸引各色人的眼光。

方峥倒不在意旁人如何看他，但却有些好奇为何黎沫一定要挽着他的手，冬天还好起码温暖，但大夏天黏糊糊的多难受啊。

对于方峥的疑惑，黎沫眉眼弯弯地对他笑道：“因为我超级无敌喜欢你啊，我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的！当一个女人亲密的挽着一个男人臂弯的时候，一是表示爱他，二就是向全世界宣告自己的主权。”

作为一个不解风情的钢铁直男，方峥当时的回答是：“但那个女人如果真爱那个男人的话，就应该知道她的男人手臂上全是汗，并且臂弯处都快要长痱子了。”

方峥觉得自己已经算是非常明确的表达了自己的想法，黎沫当时也表示赞同。

于是第二天，吸取了教训的黎沫就带了一盒痱子粉，挽方峥手臂之前，先给各自的臂弯拍上了一层。

几年前，方峥对于黎沫的行为默然无语。

几年后，方峥在梦里经历这一幕，依旧还是无力吐槽。

一觉醒来，方峥的感冒已经好了许多，只让他觉得微妙的是，当他去淋浴间洗澡的时候，居然诡异的发现，自己的唇角有淡淡的笑意。

他冷静的洗了一把脸，然后将那点笑意归结为了，对黎沫这种天真女子的嘲笑。

痱子粉也会被汗糊掉的啊，拍一层有用么？！

–

在黎沫铁面无私的监督下，按时吃药的方峥很快便痊愈了。

痊愈的次日，他便决定火速去卖车的地方再提一辆车回来。

黎沫一听说他要买新车，圆溜溜的杏眼顿时便亮了起来：“这次去买红色的跑车怎么样？开在人群中，多拉风啊！”

方峥断然拒绝：“想都别想。”

黎沫失望的垂下了头。

方峥估摸着她这几天对自己体贴的照顾，除了看韩剧哭声太大经常把他惊醒以外，似乎就没有什么地方扣分了。

想了想，方峥才道：“但……过几天放年假，我可以带你去吃好吃的。”

黎沫立马又美滋滋的抬起了头：“去哪儿？”

方峥不紧不慢的回道：“我家。”

黎沫惊讶的张大了嘴：“你……你说的我们可以离开地球了？”

考虑道黎沫目前的思维情况，方峥便道：“不，是我人类身份的家……那里有我这个身份的父母亲人。”

黎沫顿时忧心忡忡地抓紧了安全带：“我……我有些害怕，万一跟他们太过亲密，他们发现了我们的身份怎么办？”

对此，方峥的回答只有一个：“你喜欢的所有食物，那里都有。”

作为一个资深吃货，黎沫眼一闭，心一横，咬牙，握拳：“我去！！”

由于对食物的向往，之后就算方峥这次又买了一辆跟之前一模一样的车，黎沫都没有意见了。

她现在满脑子想的就是，怎么还不快点到大年三十啊！她已经迫不及待的想去吃各种好吃的了！

一路上方峥开车去医院的时候，黎沫便一直在喃喃的算着：“一天二十四个小时，一小时六十分钟，一天有1440分钟……啊，怎么距离方家要那么久啊！！”

空中飘着雪，商店两旁挂着红灯笼，车上坐着一个要跟自己回家的女人，有那么一瞬间，方峥深刻觉得，那些砸他车的人，也没想错什么。

因为他和黎沫确实太引人误会了……

第四十三章 回家（三）

天青医院虽然是全国赫赫有名的精神医院，临近放假了病人却不多反少。

毕竟过年对所有中国老百姓来说都是合家团圆的日子，很多病人家属也都想把一些病情不算太严重，或者已经有明显好转的病人接回家一起过年。

一家人无论一年当中经历了多少心酸苦难，但只要能聚在一起，就仿佛日子又平白多了无数的希望和盼头。

眼见目前医院病人不多，又有许多家在外省的医生护士归心似箭，高院长索性先让那些回家比较远的医生护士先放了假。

是以，当方峥到医院的时候，偌大的医院已经非常安静空旷了。

人一少，穿着兔八哥cos服的高院长就显得格外醒目。

方峥在看见他的瞬间，便转身拉着黎沫的胳膊，沉声道：“什么都别问，我们先走。”

按照方峥以往和高院长相处的经验来看，这个为老不尊的家伙一般会在他的必经之路出现，十有八/九都是有事要找他。

避免麻烦最好的方法，就是远离麻烦！

秉着这项原则，方峥想也未想，便决定走人。

然而高院长虽然有些上年纪了，但依旧耳聪目明，尤其是在锁定方峥的时候，简直一找一个准。

这会儿方峥不过才刚转身准备走，那端高院长就眉开眼笑地往他所在的方向跑了过去：“方峥，我看到你了，你小子别想跑。”

黎沫一边啃着面包，一边回头看：“阿峥，院长在叫你。”

方峥头也不回，继续加快了速度。

高院长也是深谙这个小兔崽子的德性，当下便又急声道：“回来，我是有正事要说。”

方峥这才止步回头，一点也没有诚意的胡邹道：“刚才在想事情，没有看到院长，抱歉。”

高院长哼了一声，他信……才有鬼了。

若是往常他还要挪揄这小子一番，但今天他确实是有事要问他：“这里不方便说话，还是去我办公室说吧。”

出了昨天汽车被砸的事情以后，方峥的警觉性也提高了特别多，当下便点了点头，示意黎沫一块儿过去。

到了办公室，在确认四周没有人偷听以后，高院长便关上了门，径直问方峥道：“我听小橙子说，你的车被砸了？应该是跟沫沫有关？”

由于方家和高家世代交好的缘故，和方家关系特别亲密的项家和高家也走得十分近。

项澄一贯嘴甜会讨长辈喜欢，高院长甚是喜欢这个小辈，项澄爹妈不在S市的时候，一旦遇到了什么事儿也会第一时间跟高院长讲，这也是为何高院长一早便在这里等方峥的原因。

知道对方是出于好心，方峥便淡声回道：“这件事我知道该怎么处理，你不用担心。”

高院长不由叹了口气：“这件事比你想象中更复杂，方峥，听长辈一句劝，和沫沫好好过日子。只要你们不去主动探寻过去的事情，不接触跟那件事有关的人，便能够继续相安无事。”

方峥点了点头，平静的脸上看不出愤怒或者惧怕：“放心，连街边要饭的乞丐都知道好死不如赖活着，我不会冲动行事的。”

尽管高院长很清楚方峥是个绝对理智至上的人，但不知为何，此时此刻他总有一种不踏实的感觉。

方峥一贯善于掩藏自己的情绪，高院长又不会读心术，无奈只好絮絮叨叨的叮嘱道：“你回方家以后，记得跟你家里人说一下情况。方家人朋友多人缘广，总是能庇佑你们一二的。

小峥啊，我知道你不喜欢依赖其他人，但人活一辈子哪能独自一人扛住所有的苦难呢？纵使能，那未免也太孤独辛苦了。”

高院长说的语重心长，方峥在心底领了他的情，面上依旧无喜无悲：“过年的时候，我会带黎沫回家的。如果没事的话，我先回去上班了。”

至于回家以后，会不会向家里人寻求庇佑，方峥就没说了。

以高院长对方峥的了解，这个骄傲的家伙肯定是不会照他的话去做的。

但看着方峥和黎沫并肩离开的背影，高院长内心又燃起了一点希望火花。

这个最讨厌沾上麻烦的臭小子，如今车被砸了，明知道未来还有无数危险，都没有丢开黎沫，这是否便说明，有生之年他能看到这臭小子产生情绪波动的一天了？

–

大年二十九，天青医院基本只留下几个值班的医生护士了。

方峥略微收拾了一下东西，便准备带着黎沫回家。

在路过护士站的时候，方峥又看到了小护士在楼梯口抽烟。

烟雾缭绕，小护士眉眼低垂，整个人看上去仿佛笼罩在一层浓郁的悲戚之中。

“小张，你过年不回家吗？”

方峥还没来得及说话，黎沫一瞧见小护士，便先一步开口道。

自从上一次她偷吃被小护士抓住，对方不仅没有告发她，反而给她点了一堆可口外卖后，黎沫和这个眉清目秀的姑娘成为了好朋友。

听见黎沫的声音，小护士立马掐了烟头，抬头露出了一抹灿烂的笑容，但笑到一半，看见她身旁的方峥，小护士的笑容又渐渐消失。

“小沫……呃，方医生你也在啊。”

彼时方峥他们在楼梯口上方，小护士在楼梯口下方，方峥一见她打算上楼，立马出声制止道：“烟味没散，等十分钟再过来。”

被嫌弃的小护士，只得尴尬的站在原地：“……”

待十分钟后，烟味散去，方峥才对她招了招手道：“我记得院长是给所有家在外地的医生护士都放了假的，你怎么还在这里？”

小护士微微扯了扯唇角：“没抢到票，就懒得回去了。”

方峥慢条斯理道：“你来这里已经好几年了吧？在我印象中，每年过年你都好像不回去。而且还有一个比较有意思的点，你好像把自己这些年赚到的大部分钱，都给这里一个名叫郑玉的病人在治疗。但据我所知，这个病人早已被家人放弃，而你跟这个病人好像并无亲属关系？”

提到郑玉的二字的时候，小护士的表情顿时便冷了下来：“人家的事好像跟方医生没有关系吧？”

还是一样柔软的声线，只是说话的语气极为不善。

黎沫虽然听不大懂两人在讲什么，但察觉到此时的气氛不对，便拉了拉方峥的衣角：“阿峥，有杀气！不要再惹怒小张了……”

方峥对她点了点头，方才对小护士接着道：“我只是想说，如果有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

小护士神情戒备：“方医生，你今天吃错药了？”

方峥淡声道：“郑玉的病症我很感兴趣。”

只此一句，小护士便瞬间了然。

方峥喜欢研究精神病方面的疑难杂症，早就是天青医院人尽皆知的事情了。

不过她还是拒绝方峥的好意：“谢谢方医生，郑玉目前情况良好，我相信他慢慢就会恢复了。”

方峥素来不会勉强他人，小护士既然不需要，他也就没有再继续纠缠。

每个人都有自主选择权利，他虽然好奇，却也不会强求。

只是，他不太明白的是，小护士既然愿意花钱救治郑玉，为何不愿意让他接手郑玉的病情，那样恢复的可能性更大不是么？

还是说，小护士只是希望郑玉病情稳定，并不希望他彻底好起来？

只可惜小护士拒绝交流，所以这个方峥只能带着这些许的遗憾离开了。

–

从医院到方家，平日里走高架不过半个小时便到了。

可由于临近过年，到处都是川流不息的车，方峥带着黎沫在高架桥上堵了整整三个小时，才终于堵回了家。

和往年一样，一旦知道方峥要回来，忠实颜控的方家人就会迅速集结到方家，虽说方峥总是冷着一张脸，但再冷的脸，也不妨碍众人欣赏啊。

最关键的是方峥学识好，看得书又多，说是通古博今也不夸张，长辈们喜欢向方峥请教一些严谨的学术问题，小辈们则喜欢要方峥指导应试教育问题——比如如何花最短的时间拿最高的分数等。

今年方家人来的尤为整齐，除了以往能见到的那些，就连方峥九十多岁已经老的走不动路曾祖母，都让人推着病床过来了。

一家人翘首以盼的原因只有一个——他们以为会孤独终老的方峥，居然带姑娘回来了！！而且姑娘还是他曾经交往过的前女友！！

这其中方峥的爹妈又尤为激动，两人自从接到项澄电话，确定方峥会回来后，眼眶便红了好几回。

本来嘛，他们两口子都觉得自己这辈子大概都看不到方峥开窍了，甚至还做好了让方家其他子孙等方峥百年终老以后，给他这个老光棍结一门阴亲的准备了。

好在老天有眼，菩萨保佑，他们不用那么麻烦其他的亲戚们了。

而对于自己爹妈和亲戚们的德性，方峥也是烂熟于心。

是以当进门以后，看到满屋子黑压压一片的人脑袋，甚至还有一个躺在病床上，支着脖子往门口看的曾祖母，方峥都一点也不意外了。

倒是黎沫，一见这么多人，还被吓了一跳。

出于礼貌，方峥拍了拍她的肩膀，开始逐一给她介绍家中的长辈。

一开始还蛮顺利的，可当方峥介绍到自家老妈的时候，出了岔子。

这会儿他才刚对黎沫说完：“这是我妈妈，你叫方阿姨就好。”

那会儿他妈就笑容满面的塞了一个大红包在黎沫手里，激动而紧张的握住了黎沫的手：“好孩子，别听方峥的，叫方阿姨那得多见外啊，你就直接跟方峥一样，叫我妈得了！”

第四十四章 回家（四）

方峥：“……”

黎沫张了张嘴，明显有些不知所措。

在她印象中的偶像剧里，好像只有准备结婚或者已经结婚的男女才能称呼对方的父母为爸妈？！

这……这究竟是什么情况？！

方峥爸还以为她害羞，不由擦了擦眼角，一脸感慨道：“沫沫啊，别害怕，以后就当这里是你的家，就当我们是你的亲爸妈！”

方峥姑姑也上前满是欣慰道：“瞧这模样俊的，和我们小峥真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

眼看着包围过来的方家人越来越多，方峥索性一把将黎沫拉到身边，拔高了声音强调道：“我只是带她回来做客几天，你们别想那么多。”

方峥爸一脸过来人的神情和语气对方峥道：“放心，爸爸也是过来人，我懂的。”

就算用脚趾头想，方峥也能猜到这些家伙究竟脑补了什么，如果他现在不解释清楚，很有可能明天他就能看到他爹妈吆喝着请订婚宴的客，这个年还没过完，他们都能把他结婚的酒店给了定了，甚至还能将他未来孩子的名字都一起想了。

对于情感丰富热爱幻想的方家人，从来都只有一个方法——那就是用秋风扫落叶般的冷酷无情剿灭他们蠢蠢欲动的火苗。

“我只说一次，黎沫现在居无定所，我出于人道主义才会将她带回家，如果你们再胡闹，我现在就带她走！”

方家人都知道方峥绝对是说到做到，因此方峥话音一落，方峥爹妈便齐声道：“别别别，我们散了还不成吗？”

开玩笑，好不容易带回来的未来儿媳妇，他们能让这煮熟的鸭子飞了吗？

默默在心中默念了几遍小不忍则乱大谋以后，方峥爹妈便将来看热闹的亲戚们一一劝退了。

在亲戚们一步三回头的眷恋目光中，方峥将黎沫带回了她暂住的客房。

“你现在这里休息，晚上吃饭时间我再叫你。”

交代完毕后，方峥便准备回自己的房间。

可他没想到的是，黎沫居然拉住了他的衣摆，不让他走。

方峥止步，微微侧头看她：“怎么，还有事？”

黎沫委屈巴巴道：“人多，我怕。万一你走了，那些地球人将我抓走了怎么办？现在外星人对于所有地球人而言都是稀奇事物。”

方峥默了默，考虑到黎沫目前并不算正常的精神状态，以及方家人对她的极度好奇。

仔细思量片刻，方峥示意黎沫将行李箱又从客房提了出来。

黎沫眨了眨眼睛，有些依依不舍：“好吃的都还没吃到，我们就要走了吗？”

方峥从善如流道：“还没到饭点，先去我房间，一会儿下楼吃饭。”

黎沫这才用力点了点头，重新眉眼弯弯的笑了起来：“好！”

方峥房间有两张床，一张是他平时休息的大床，还有一张是方便他在书房看书看累了休息的小床。

若是其他怜香惜玉之人，此时此刻大多会把自己的床让出去，但换做是绝对不会委屈的自己的方峥，在进房间的第一刻，便果断的，毫不犹豫的，指着书房的小床道：“这几天你睡那儿！”

“好！”

黎沫乖巧的走了过去。

对于桥洞野外都睡过的坚强女汉子而言，这张小床已经是非常舒适的存在了。

–

吃晚饭的时候，方家就只剩方峥父母，方峥姑姑姑父等人了。

下楼见围观之人少了九成半，黎沫也松了一大口气。

原本在初上饭桌的时候，黎沫还有些紧张。

但方家长辈都是人精，又都先从项澄那儿打听到了黎沫爱吃的喜好，待保姆们将饭菜都端了上来，由方妈妈开始，众人便轮流给黎沫夹菜。

“沫沫啊，这个东坡肉好吃，肥而不腻是苏州菜有名的佳肴，你快尝尝，这可是妈妈特意给你做的拿手菜呢！”

“沫沫来，姑姑给你切一块牛排，冬天吃牛肉最是滋补养身，来来来，多吃点。”

“沫沫……”

“……”

因为方家人之前便听项澄说了，黎沫不是一般能吃，所以当晚前菜、正菜、甜点等，一共准备了六十八道菜。方家的达人们平日里为了保持纤长优雅的身材，都吃的特别少，这些菜一般够他们吃好几天了。

可让他们万万没想到的是，黎沫居然全部吃光了，并且在下桌之后，大家一起看电视聊天的时候，把客厅摆的水果零食都给吃空了。

不过好在方家长辈这些年走南闯北，见过的幺蛾子比黎沫吃过的米都多，再加上方家富贵，就算黎沫每餐如此，他们也能养她几辈子不成问题。是以众人只略微惊讶了一下，便欣然接受了黎沫这夸张到几乎变态的胃口。

患病后的黎沫思想本就简单，方家人待她亲切，又给她吃了那么多好吃的，不过一顿饭的功夫，她放下了对众人的戒备。

尤其饭后，当方妈妈和方姑姑热情的邀请她一起看偶像剧的时候，黎沫更是将方峥的两位至亲引为了知己。

这厢黎沫和方妈妈、方姑姑她们追剧的时候，那厢方爸爸和方姑父便趁此机会将方峥拉到了书房。

小心翼翼地关上门窗以后，方爸爸这才神情严肃的看着方峥道：“方峥，你和沫沫以后就直接回家里来吧，我会让司机每天送你们上下班。”

方姑父也道：“只是这样远远不够，我看还需要雇佣几个身手敏捷脑子灵活的保镖，随时跟着保护为好。”

方峥一听，便心领神会了：“是高院长和项澄说告诉你们的吧。”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方爸爸点了点头，缓声道：“当年黎氏集团破产一案牵连甚广，黎氏夫妇已经去世，我听高院长说沫沫现在精神似乎还有些问题。

你们还什么都没查，对方便砸了你的车作为警告，如果真的开始探寻过去，还不知道会遇上多少危险。”

方姑父也抬手拍了拍方峥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只要你和沫沫在一起，对方就绝对不会放松对你们的监视。带上些保镖，在遇上事的时候，多少也安全一些。”

虽然方峥知道两位长辈说的有道理，但他还是拒绝了这个提议：“暂时还用不上那些。”

方爸爸不解：“为何？”

方峥解释道：“现在雇佣保镖的话，一则上班出行不方便；二则还会给对方错误的信息暗示，无论是对方认为我们害怕，还是认为我们此举是在挑衅，都会引发一些好不好的结果；三则，要论能打程度的话，十个保镖可能都比不上一个黎沫。”

方姑父有些不敢置信：“黎沫？不会吧……她看上去就是一个柔弱无力的小姑娘。”

要想说服长辈们放弃，最好的方法便是用事实说话。

因此方峥打开了门，轻轻拍了拍手，示意黎沫上来。

黎沫见方峥唤她，虽不明所以，但下意识地还是跑了过去：“怎么了？”

因为这会儿方妈妈他们在给她投喂布丁，黎沫到书房的时候，手里还握着一把不锈钢勺子。

方峥看了看她手里的勺子，淡声吩咐道：“黎沫，把这勺子揉成团试试。”

黎沫微微皱眉，有些纠结：“我一会儿还要用勺子吃布丁的……”

方峥竖起两根手指：“听话照做，等下我多给你两个布丁。”

黎沫一听，立马露出了欢喜之色，随后一手抵住了勺子的一端，略微用力中间一挤，勺子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弯。待两手合十以后，黎沫又是一揉，原本纤长的不锈钢勺子便彻底成了球状。

做完这一切后，方峥便从书房的冰箱里拿了两个布丁给她，黎沫结果布丁就开心的走了，她还要赶去和方妈妈他们看偶像剧呢！

直到黎沫下了楼，方爸爸和方姑父方才将自己快要落地的下巴给赶紧扶回了原位。

眼下二老对于方峥的人身安全没有那么担心了，但他们又开始了新的忧愁。

黎沫这般能打，方峥又如此嘴欠，以后两人要吵嘴了，黎沫一巴掌下去，方峥就得住院几个月吧？！

–

次日便是除夕了，早上吃过早饭，方妈妈和方姑姑便带着黎沫去采购过年要用的东西。

方爸爸和方姑父则组织保姆们在家中大扫除，方峥则被抓去花园负责和园丁一起收拾花园。

差不多忙到晚上，家中清洁才彻底做完，方妈妈等人也带着堆积如山的战利品回来了。

方峥看着快将储物间塞满的各色年货，颇有些无语：“过年也就几天，团年饭也是出去吃，这么多东西能吃完？”

方妈妈还未来得及回答，黎沫便拍着胸口保证道：“放心，等初七我们走的时候，我保证清空所有食物。”

方峥：“……”

若不是天青医院会让员工定期体检，作为他助理的黎沫也会一并参与并且各项指标正常，有些时候方峥真的怀疑这家伙是不是贪吃的猪精所变了！

北方的除夕夜，除了丰盛的年夜饭以外，主食一定会有各种陷的饺子。

在方妈妈的指导下，黎沫也参加了包饺子的行列，且对比方妈妈和方姑姑捏出来那些奇形怪状的饺子，黎沫的饺子洁白如玉个大饱满，看上去十分诱人。

吃完晚饭，方家众人便围在电视前，一边就着春节联欢晚会的背景声，一边开始搓麻将。

若是往年，一般搓麻将的人选都是方妈妈、方爸爸、方姑姑、方姑父，方峥则早早的回书房看书去了。

但今年多了黎沫，方姑父便退位让贤，让这个未来的方家媳妇儿上桌一起玩耍。

方峥原本吃过年夜饭就打算走的，但见黎沫坐上桌子以后，他也鬼使神差的坐到了她旁边。

第四十五章 回家（五）

方家人喜欢玩四川麻将，三门缺一门，在跟黎沫详细讲解了规则以后，众人便开始了第一圈。

本来自家人玩牌就是图个开心娱乐，他们也刻意放水想让黎沫这个新手赢。

可就算如此，黎沫依旧输得一塌糊涂，该碰的不碰，不该碰的疯狂碰，就算一把好牌在手，她也能能硬生生的将自己打成大输家。

最让方峥觉得堵心的是，明明一直在输，可这家伙心态还特别好，每把牌无论好坏，都一定会坚持去打清一色，总是自信的一位自己肯定能清一色大翻身。

方峥看了几圈，实在是受不了黎沫愚蠢的玩法，索性让这家伙起来，自己上牌桌。

从小到大，方峥基本没玩过牌，再加上方家长辈这些年里被这家伙毒舌折磨的不轻，因此见方峥一上桌，方爸爸便提议道：“不如我们玩刺激点，加番怎么样？”

方家长辈们顿时心领神会，确认过眼神，今晚就是要赢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方峥也欣然点头，并且还加了一条规矩：“打到春晚结束，中途不得以任何理由借口离开。”

方家长辈们个个磨拳擦掌，信心百倍。

开玩笑，几十年的老麻将，难道还会被这个萌新欺负不成？！

然而，几个小时过去，春晚结束的时候，惨烈的现实告诉了他们，几十年老麻将，当真被方峥这个萌新给打哭了。

事后，方家长辈一起向方峥请教麻将秘籍，方峥看了他们一眼，慢慢道出了八个字：“牢记规则，灵活生变。”

方爸爸一脸不服：“我们都是这样做的，为什么就是赢不了你？！”

方峥云淡风轻道：“你们忘了，我从小过目不忘。桌上打出来什么牌，再过一眼剩下多少牌，你们不要什么牌，你们手里有什么牌我基本就都知道了。”

只此一回，从今往后方家就再没有人愿意跟方峥打牌了，甚至连黎沫他们都不敢叫，就怕方峥从旁指点，一样将他们打哭。

–

大年初一，按照往年风俗，吃过饺子以后，方家长辈便要各自给方峥红包，今年因为有黎沫在，方家长辈不仅多准备了红包，数额还包的格外丰厚。

且由于他们个个都十分喜欢黎沫的缘故，要不是方爸爸竭力阻止不要吓坏了未来儿媳，方妈妈都准备直接给银行卡了。

自家热闹完以后，长辈们便领着两个小辈挨个串门。

若是往年，方峥嫌麻烦，是绝对不愿意去的，但今年他担心黎沫搞幺蛾子，到时候他又得去替她收拾残局，仔细思量了一下，他还是答应了出门。

方家长辈见他愿意同行，都露出了意味深长的欢喜微笑。

串门的顺序由近及远，最后一家是城北的项家。

因知道黎沫会来的缘故，项澄一早便让厨师准备了各种美味佳肴，要不是碍于他女神今天是和方家长辈一起过来的，他都恨不得向全天下宣布那是他的心上人了。

但做好了心理准备是一回事，当真见到黎沫和方峥一起随方家长辈出现，又是另外一回事。

有那么一瞬间，当项澄看到方峥和黎沫并肩而立走入玄关的时候，项澄脑中顿时飘过四个他一点也不想承认的大字：一对璧人。

许是这个美好的画面太具有冲击性，以至于当天晚上两家人一起吃饭的时候，项澄都始终精神奄奄的，一点也提不起说话的兴致。

直到后来方峥吃饱下桌，自顾自的去他们家书房找书看，餐桌旁只剩下黎沫和一众长辈，项澄方才从打击中略微回过了神来。

为了唤醒黎沫对过去的记忆，让她彻底想起方峥可恶的嘴脸，以及英俊潇洒无限痴情的自己，等众人吃完饭以后，项澄便神神秘秘的对黎沫招了招手。

黎沫目前对项澄的印象便是方峥的朋友，而能被方峥认定是朋友的地球人，是属于绝对安全的存在。

是以见项澄对自己招手的时候，已经吃饱喝足的黎沫便向他走了过去。

待走到项澄身旁，便见他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相框：“沫沫，你看这是什么？”

黎沫顺势低头，只见白色相框里面有一张一家三口的照片，照片背景是一栋欧式的白色别墅，院内种满了怒放的艳丽蔷薇，西装笔挺的中年男子一手揽着一个身着黑色长裙的美妇人，一手牵着一个眉眼娇俏的红裙姑娘。

黎沫初初看这张照片的时候，并没有什么反应，但看的时间越久，目光便越离不开照片。

“沫沫，你可有想起些什么？”

见她目光痴痴的盯着相片，项澄咽了咽口水，有些紧张地问道。

然而黎沫却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她眼也不眨的看着照片，越看越入神。

为何那年轻姑娘的容貌和她一样？！

为何那对中年夫妇的长相让她如此熟悉？！

为何她看着这张照片的时候，会觉得胸口剧痛，好像被谁拿着刀在一刀一刀在伤他一样？！

为何……她的眼泪会不有自主的滑落眼眶？！

一滴，两滴……

眼泪不停滑落眼眶，顺着黎沫尖尖的下颌落在相框上。

项澄一见黎沫哭，立马便慌了：“沫沫，想不起来就算了，你别哭啊！”

项澄的想法十分简单，因为照片的缘故黎沫才哭的，只要他抢走了这照片，一切就会好了。

哪怕今生今世黎沫都想不起他来，也没有关系。

只要她永远开开心心，永远无忧无虑就好。

可就当项澄伸手想要去拿相框的时候，黎沫却猛地抱着相框退后，并且用通红含泪的双眼恶狠狠地瞪着他。

项澄担心再次激怒她，也不敢贸然靠近，只压低了声音劝道：“沫沫，快给我……”

黎沫抱着相框一边流泪，一边摇头。

此时此刻，她脑中唯一的念头，就是无论如何也一定要护好这个相框。

许是潜意识里知道项澄会抢她的相框，黎沫转身便想往屋外跑。

项澄一见她有想跑的动作，当下也顾不得其他，急忙高声道：“方峥，你快下来，沫沫想跑了！”

说来也巧，方峥这会儿正好找到了自己想看的书，准备下楼泡杯茶慢慢看，一听到项澄的声音，方峥便急忙下了楼。

他赶到的时候，黎沫已经跑出了花园，到达了铁门处。

好在项澄提前跟门卫打了招呼，门卫一早便将铁门关了，否则黎沫便跑出去了。

“黎沫，你给我站住！”

方峥一路小跑到了花园，见黎沫已经徒手搬弯了一根铁条，眼看再搬开一根就能跑掉了，他也急声道：“黎沫，回来！我给你买小蛋糕，要吃多少都给你买！”

可以往百试百灵的招数，眼下却失去了效果。

黎沫不仅没有理他，反而越发加快了手里搬铁条的速度。

眼尖她就要从项家抛出去了，考虑到暗处那些虎视眈眈的力量，方峥当下再没有任何迟疑，急忙快速跑过去，用手里厚重的书，直接将黎沫砸晕了。

也正是黎沫晕倒了之后，方峥方才发现，她手里抱着黎家一家三口的合照。

方峥看了看黎沫手中的照片，又看了看满头是汗这会儿和长辈们一起赶到此处的项澄，顿时心中了然。

黎沫虽然暂且不记得过去，但潜意识里却没有遗忘，突然看到自己和父母的合照，本就受到了刺激，再加上项澄见她情绪状态不对，想要将照片抢回，黎沫才会下意识的想要逃跑。

在方峥通透的目光中，作为始作俑者的项澄羞愧的低下了头：“抱歉……我，我真没想到这照片给沫沫的刺激会这么大。”

方妈妈和方姑姑见黎沫晕倒在地，心疼的不行，急忙上前将黎沫扶了起来。

一边替黎沫拍去身上的灰尘，方妈妈一边谴责方峥道：“你这破孩子也真是的，一点怜香惜玉也不懂，人家一个娇滴滴的女孩子，你怎么能下这么重的手？”

方峥觉得自己不该背这个锅，便指了指一旁的项澄道：“如果不是项澄忽然将黎沫跟家人的合照拿出来，黎沫就不会跑，我也不会砸她。”

在众人炯炯有神的目光中，项澄如鹌鹑一般，将羞愧的头颅埋的更低了。

不过也因为黎沫这儿出了状况，早已将她当做自己人的方家长辈们，当即决定结束牌局，直接带黎沫回家休息。

临走的时候，项澄原本也想跟过去，却被项妈妈一把揪住了耳朵：“臭小子，你还没把人家祸害够啊？给我老实呆着！”

迫于项妈妈的淫威，项澄这才只好作罢，只千叮咛万嘱咐方峥：“有什么情况一定要记得给我打电话啊，沫沫醒了也一定要跟我说啊，要是她被你砸傻了……我愿意负全部责任，娶她回家，对她好一辈子。这是一个有担当的男子汉，应该做的事情！”

对此，方峥只白了他一眼，多的一句话都不想跟他说。

当务之急，他比较想知道的是，黎沫受此刺激，醒来以后究竟能想起多少跟过去有关的东西，还是说她会一如往常？

第四十六章 回家（六）

被方峥砸晕以后，黎沫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她好像变成了一个彻彻底底的地球人，她出生、成长、都在这地球上，她衣食无忧生活的很幸福，父母双亲视她为掌上明珠。

可在梦境中无论她如何努力，都无法看清他们的容貌。

梦境是支离破碎的，不过转眼的功夫，她就已经长大。也就在这时，父母距离她也就越来越遥远，她拼了命的追，却依旧和他们隔了很远的距离。

她声嘶力竭的呼喊他们，想要让他们等等她，但他们始终未曾停留，更没有片刻回头。

再后来，梦境剧烈摇晃，黑暗如潮水般涌来，黎沫害怕被那些黑暗所吞没，便猛地睁开眼。

醒来之后，黎沫发现自己竟不在项家，而是躺在了方峥书房的床上。

此时正值清晨，窗外偶有雀鸟飞过，轻啼声不绝于耳，方峥就在她不愿的主卧熟睡。

原本黎沫刚醒的时候，想到那些黑暗还有好一阵惧怕，但当她看到方峥的时候，不知为何，原本悬在半空的心又沉沉地落了回去。

好像只要在方峥身边，只要能见到他，她就再也不害怕了。

许是窗外的鸟雀声音太过嘈杂，黎沫清醒没多久，方峥也醒了过来。

见黎沫四处在找东西，方峥便道：“那照片落在了项家，没有拿回来。”

黎沫听到这话，方才从一直趴着的地上站了起来：“那我打电话让项澄送过来好了。”

虽说有时候为了加快病情的恢复，精神科的医生们会建议刺激一下病患，但如果患者反应过于激烈，便要立即停止刺激，改用温和保守的治疗方法。

考虑到黎沫此时的情况，已经不适合再去触碰跟过去有关的事情，方峥想了想，又道：“今天大年初二，项澄也应该回老家去了，等年后他回来，再让他送过来好了。”

至于年后项澄什么时候回来，究竟会不会把照片带过来，那就另说了。

黎沫神情渐渐黯然：“这样啊……”

经过昨晚的梦境以后，黎沫原本十分想要再仔细看看那张合照。这会儿听方峥这样说，她便觉得有些失落。

方峥从床上起身，随便从一旁的糖果盒里抓过一把巧克力放在了黎沫的掌心，语重心长道：“好了，你可是M-T58智慧行星的研究员黎沫，怎么能为了地球人的事情，就产生这么大的情绪波动？”

黎沫低头看着手里的巧克力，低声呢喃：“可是，那照片上的姑娘和我长得一模一样。”

方峥慢条斯理的解释：“地球总共有七十多亿人存在，有人和你容貌相似再正常不过了。你没去过韩国，网上曾经有段子说每三个姑娘里面，就有两个相似度能达到90%以上。虽然说法有些夸张，但足以见得许多姑娘的容貌是很接近的。”

黎沫抬起头，看着方峥，轻声问：“真的吗？”

方峥面不改色的胡说八道：“不是还有句话叫做，丑的人个个不同，好看的人大多类似。由此看来，你和那姑娘长得像不过就是巧合罢了。”

方峥说这话的时候依旧没什么表情，所以黎沫并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但她敏锐的抓住了关键字：“你说我长得好看？”

彼时书房的灯光极其明亮，黎沫仰着脸看他，一般人这种姿势早就暴露了各种五官缺陷，但黎沫却依旧美貌惊人。

只要不是瞎子，都知道这是个绝对好看的姑娘。

但美色对于方峥而言，并没有什么吸引力，所以在黎沫期盼的目光中，方峥不紧不慢道：“那又如何？这个世上好看的人多的去了。”

顿了顿，似想起了什么，方峥又道：“而且从古至今但凡绝色，大多一生坎坷，能青史留名者，不仅命运多舛且还常伴有红颜祸水之名。可见太过美貌，也绝不是什么好事。”

黎沫似懂非懂，原本还欲再问，谁知方妈妈却叫保姆上来唤他们去吃饭。

黎沫一听有好吃的，立马将梦啊，照片啊，好看的红颜祸水啊，都抛之脑后了。

方峥看着黎沫远去的背影，有那么一瞬间恍然想到，黎沫这家伙是不是红颜祸水暂且还没有定论，但眼下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她已经祸害了他的车和他的生活！！

–

过了大年初四，许多外出打工的人们便陆陆续续开始离开家了。

方峥也在这天早上接到林岐打来的电话：“方峥，我帮你查过了，你车被砸的那天，停车场那边的监控遭到了破坏，所以不知道是何人所为。后来我拖人调出了当天停车场附近的道路监控，倒是发现了一辆形迹可疑的面包车，但那辆车是套牌，所以还是没有查出什么有用信息。”

“我知道了。”

对方既然是铁了心的想给他警告，自然不会留下蛛丝马迹，查不出来什么有用信息倒也在方峥的意料之中。

方峥语气回的平静，但电话那端的林岐却忍不住长长叹了口气：“方峥，节后你还打算去西安吗？”

因不知道此时自己的电话有没有被监听，所以当林岐问完话之后，方峥便缓声回道：“不去了，正常上班。”

林岐这才松了口气：“我就知道你这绝对理智至上的家伙，是不可能做出什么冲冠一怒为红颜的事儿！

行，那你先好好享受假期，有什么事儿随时联系。”

和林岐结束通话以后，方峥便去报刊亭随便买了一张临时电话卡，拨通了项澄的电话。

“喂，你谁啊？”

听到那熟悉跳脱的声音，方峥压低了声音道：“我是方峥，你去随便找个熟人的电话给我打过来。”

说完，方峥想到过年诈骗电话多，方峥又补了一句道：“你心上人是黎沫，青梅竹马是余潮汐，你最喜欢莎士比亚的悲剧，所以每段恋情都会选择在最美好的时候结束，你觉得只有这样才能永远牢记恋爱的美好，不会看见它日后变质狰狞的模样。你三岁还在尿床，四岁……”

方峥还未说完，项澄立马便道：“打住，我知道你是方峥本人没错了。等我两分钟，我马上拿我姑姑的电话给你打过去。”

挂上电话约莫两分钟后，项澄准时打了电话过来，语气有些抱怨：“方峥，你搞什么啊？原来的电话用的好好的非要换卡，完了还要让我用别人的电话打给你！

你该会不是自己无欲无求了，就打算去犯罪祸害世界吧？我可告诉你，就算我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我也绝不会助纣为虐的！

另外，在你想不开之前，请一定要先将沫沫交给我！”

一连串的话噼里啪啦的透过电话传来，方峥根本找不到插言的机会，差不多等项澄一口气说完，方峥这才悠悠吐出了几个字：“我们的电话有可能被窃听了。”

项澄先是一愣，随后立马了然：“我靠，不会吧！”

方峥淡声道：“这只是我的猜测，但为避免万一，你最好也将电话卡换了。另外，回头你可以让余潮汐帮忙看看，是否我们真的遭到了窃听。”

项澄点头道：“好，我一会儿就去找她，刚好我老妈说今晚要去他们家吃团年饭。不过，你打电话来就是为通知我这事儿吗？应该还有其他的吧？要没有正事，你这家伙才不会主动给我打电话！”

语道最后，项澄的语气已经变得格外委屈巴巴。

方峥权当做没听到：“我记得你有辆车全是装的防弹玻璃，特别结实耐用，堪比专用军车？”

项澄本就脑子机灵，顿时嗅到了危险的气息：“怎么？你还真打算带着黎沫去西安了？”

方峥也没打算瞒她，便果断承认了：“是。”

项澄的声音也渐渐变得沉重：“你要想清楚了，你去西安找左祈，知道的事情越多，你就越危险。

虽然我也很想帮助沫沫，但有些事情必须得从长计议。”

方峥缓声解释道：“黎沫受到了那照片的刺激，好像已经能断断续续的想起一些什么了。现在的情况是只要黎沫还活着，而且在我身边，那些人肯定就不会善罢甘休。

我从来都不喜欢让旁人决定我的生死，更不想让自己随时置身危险之中，与其等着他们找上门来，倒不如我们自己掌握主动权。

我们手里握着的秘密砝码越多，对方也会越忌惮我们，无论是谈判求和还是撕破脸进攻，我们都不会像现在这样被动。”

项澄在电话另一端沉默了片刻，方才再度开口道：“你说的有道理，所以为了避开他们的追踪，你才打算借我的车，开车去西安对吧？”

方峥应道：“是……然后除了车以外，可以的话，你再帮我弄两张身份证，容貌尽量靠近我和黎沫，这样外出更稳妥一些。”

项澄欣然答应：“没问题。到时候需要我和你们一起去吗？”

方峥断然拒绝：“不行。有黎沫这个拖油瓶就已经够麻烦了，再多你一个，麻烦程度会直线上升，我就会丧失出门的勇气。”

项澄：“……”

第四十七章 西安之行（一）

项澄此人虽然平时各种不靠谱，可一旦到了关键办正事的时候，却比谁都要来的雷厉风行。

方峥初四上午才给他打了电话，下午他就开着那辆改装过的防弹车来找方峥了，且随他一路同行的正是他的青梅竹马余潮汐。

说起余潮汐，也真是一个神人也。

这姑娘从小便有自闭症，基本不愿意出门，更不愿意与旁人说话交流。

等到了上幼儿园的年纪，她爸妈想着和其他小伙伴们多接触，应该能改改自己女儿孤僻的性格，便毅然将这姑娘打包塞进了幼儿园。

可无论他们将自家女儿往幼儿园里送多少次，她都能准确无误的找到回家的路。

他爹妈每每上完班一回家，铁定能看到自家女儿蹲在家门口看书。

后来他爹妈之所以放弃将余潮汐往学校送，是因为这孩子在跑回家的路上经历了一起拐卖事件。

因那次绑架事件还上过电视，再加上后来项澄曾用惊叹的口吻跟他说过很多次事情的经过，所以方峥记得很清楚。

当时余潮汐不过也才四五岁大，就已经特别早慧了，她知道自己长得好看，一个人回家很有可能会遇到一些危险的事情，比如拐卖什么的。

所以她很早就央求爹妈给她买了有GPRS定位系统的手机，一直随身携带着。

然而似乎为了验证她的预感，之后某一次她从幼儿园逃出来的时候，便当真遇上了人贩子。

像她这种没有父母在身边的小孩儿，最受人贩子的青睐，而且她生的又好，无论是卖去深山给人当童养媳，还是卖去风月场所，都能卖一个很好的价钱。

余潮汐知道自己跑不掉，也就没挣扎，任由他们将她带回了某处专门关押小孩儿的地下室。

她被抓回去的时候，那儿已经有十几个从全国各地抓到的孩子了，几乎每个都在撕心裂肺的哭嚎。

因着余潮汐没有哭，负责看押孩子的人贩子还有些忧愁：“这长得这么好看，万一是个哑巴，价格可就没这么高了。”

抓她的人贩子低头看了一眼余潮汐，建议道：“要不我打她一下，看她会不会喊疼。”

余潮汐从小被自己爹妈捧在手心里长大，基本没有受过半点痛苦，这会儿一听人贩子的话，当即便出生回答道：“我会说话，不用打了。”

人贩子见她不哭不闹，还能吐字清晰的答话，不由一乐：“你这女娃子倒还有点意思，那你知不知道自己被抓来这里是要被卖掉了？”

余潮汐一脸平静地道：“你们打算将我卖多少钱？”

许是人贩子们早就算准她一个小姑娘跑不掉，又许是这些日子被那些抓来的孩子哭烦了，听到她的问话，负责看守的人贩子便将她从头到脚仔细打量了一遍，回道：“像你这种好看的女孩子，起码要五位数起！”

在人贩子打量她的时候，她也在打量那些被绑起来的小孩儿，除了一个眉清目秀的小男孩以外，其他的都没有她好看。

因此人贩子语罢，她便不紧不慢的回道：“如果你们以绑架的名义将我回卖给我父母，你们至少可以拿到七位数的钱。”

听到余潮汐的话，在场人贩子都是一愣。

余潮汐又道：“我姓余，名叫潮汐，我父母是本地非常有名的商人，你们可以出去打听。我身上的衣服虽然看似不起眼，但都已超过了五位数。”

人贩子们都没想到，随便绑来的一个小姑娘居然有这么大的来头，当下看着余潮汐的时候，所有人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毕竟贩卖人口也是犯罪，绑架也是犯罪，反正都是犯罪，但是后者能带来的利益很有可能是前者的几百倍。

但为了避免万一，人贩子们还是去打听了一下余潮汐的衣服牌子，和她父母的情况。

一问之下果然正如余潮汐所言，且余氏夫妇已经报了警在四处找孩子了。

打听完情况以后，人贩子们就分成了两派，保守派觉得既然警察都在找余潮汐的下落了，为了稳妥起见，他们就应该立马把这些孩子拉去卖了。而激进派则认为，一般有钱人家的小孩都甚少有单独出门的，好不容易抓到一只肥羊自然应该好好讹诈一笔巨款，这样后半辈子就不愁吃穿了。

两派人从天黑吵到天亮，最后还是余潮汐自己帮他们下定了决心。

她说：“我是独生子女，余家三代单传如今就我一个，只要能赎回我，我父母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那会儿卖一个孩子不过也就几千块钱，容貌好的孩子也不过五位数出头，且由于国家正在严查严打，他们干这行的风险也越来越高。如果当真能一次性拿七位数的钱，倒能省去他们好些年的辛苦奔波。

是以，人贩子们最终达成了统一，由当初抓黎沫的人贩子问黎沫要她父母的联系方式。

黎沫摇头道：“我记不住我父母的电话。”

人贩子们顿时一脸失望，毕竟要去查私人电话也是很麻烦的，而且在这种时候还容易打草惊蛇。

就在他们准备继续商量怎么弄电话号码的时候，余潮汐便将套在脖子上的那个小巧手机拿了出来：“但是这个电话上面有我父母的号码，你们可以用这个手机联系他们。”

人贩子们一看那部儿童手机，顿时一乐，这感情好，用这女娃儿自己的手机给她父母打电话，自然更增加了可信程度。

余潮汐等的就是这些人贩子们愿意打电话这一刻，手机拨出信号加上GPRS的定位，足够她父母和警察找到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