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b五鼠(甲B五鼠足球视频)

曾经有一支球队叫河南建业队,曾经有一个体育场叫河南省体育场。我人生第一次看球,就是在这座体育场看这支球队的比赛。

那年我站在居民楼顶,看了半场“建业”生死战

当年比赛视频截图 / 来源网络

1997年,我刚上初一。那时候国内足球刚商业化不久,球市火爆异常。顶级联赛甲A搞得如火如荼,次级联赛甲B也不遑多让。我算不上是球迷,只是偶尔瞧瞧热闹。同班同学牛哥算是我的启蒙老师。他给我介绍意甲联赛,介绍巴蒂斯图塔和罗伯特·巴乔。我在他家第一次看了国足的比赛——世界杯预选赛里那场著名的2:4比赛:国足主场先赢后输,大连金州不相信眼泪。

我们也关注河南建业队,那是这座城市的主队。当时学校门口有个人力三轮车报摊,成为我们的信息中心。除了《体坛周报》《足球报》,我们同样爱看一份叫《大河报》的地方都市报,里面的体育版面有关于河南建业的各种消息。翻开甲B的排名,能看到前卫寰岛 、青岛海牛、沈阳海狮、广州松日、火车头一众球队。这些名字早已湮灭在历史里,现在念起来历史感十足,或许只有部分七零八零后还记得。

那年我站在居民楼顶,看了半场“建业”生死战

当年的球票 郑子蒙/供图

到那年年底,随着国足在世界杯预选赛的铩羽而归,大家更多地把目光转移到河南建业身上。在那个赛季下半程,建业队一路狂飙,冲甲A的呼声越来越高。在倒数第三轮的客场战,河南建业战胜了冲甲A的对手广州松日后,排名第三,前景一片光明。不过随后,坊间传闻广州松日某教练,动用各种关系,要求上海两支球队在最后两轮全力阻击河南建业。

倒数第二轮,建业主场对上海浦东,成为建业队冲A的生死战。那场比赛一票难求。从没有现场看过比赛的我,被同学牛哥告知,他在省体育场当保安的表哥,能带我们进去看比赛。周日下午,我到农科院家属院去找牛哥。然后我们一起骑车,直奔健康路上的河南省体育场。

骑到文化路接近省体育场的那段,眼前尽是乌泱泱的人群。交警在引导着水泄不通的交通。到了体育场,外面已经是人山人海。站在球场外面,也能感受到那种集体的亢奋。成千上万的球迷,穿戴着建业的主场队服,组成了一片红色的海洋。

球迷协会的人们敲锣打鼓,像是在过大年。更多的球迷吹着小喇叭,既是为建业加油,也在提前准备庆祝。从他们打的旗帜上能看到,新乡、平顶山、许昌……全省各地的球迷都赶过来了。我第一次看到那么多武警,他们严阵以待,维持秩序。

那年我站在居民楼顶,看了半场“建业”生死战

河南省体育场老照片 / 来源网络

我们在体育场旁边的一个家属院门口,找了一棵小树。先用链子锁把我俩的自行车锁在一起,然后再用另一把锁把车锁在树上,双保险。然后我们从球迷的洪流中穿过,来到体育场的门口。那时候很少有手机,交头全靠提前约定。我们在约好见面的那个入口等了很久,看着一拨拨的球迷鱼贯进入,始终没有看到他表哥的身影。我问牛哥,“还有啥办法能联系到你表哥吗?”牛哥说,“我表哥前几天刚买了个BP机,摩托罗拉汉显王,还给我看过。可是号码我记不住啊,在我家的电话号码本上。现在回去找也来不及了。”

临近比赛开场,许多没票的球迷被堵在门口。人群如沸腾的潮水,一次次向入口发出冲击,但又在安保人员组成的磐石面前无功而返。我们夹在其中,瘦小的身躯在潮水中随波逐流,身不由己。最终,我们被潮水推了出来。我们无奈地在一个又一个入口寻找,但都找不到进去的可能。只有场外的黄牛跟着我们,向我们推销不知真假的球票。

最终,我们被困在场外,和那些因买不到票而滞留场外的球迷一样,听着场内的阵阵呼声,愈发觉得沮丧。呆了半个钟头,觉得入场彻底无望,动身回家。我们回到那个家属院门口的小树旁,在开自行车锁的时候,瞥见一些带着红头巾的球迷,在往一个居民楼走动。我说,“这些人在干什么呢?”牛哥马上警觉地拉着我说,“走,跟着他们”。于是我们跟着人流,来到那个老旧小区,进入一个门洞,沿黑洞洞的楼道上到顶层,再借助一个梯子爬上楼顶。

站在楼顶上,俯瞰前方,省体育场映入眼帘。楼顶上既有激情的球迷,也有本小区看热闹的居民。对于后者来说,建筑在空间上的组合形式,成为了他们日常生活的一种福利。

于是我们就和大家一起,在那个楼顶看完了下半场的比赛。球场内氛围热烈,但比赛内容乏善可陈。裁判出现多次误判和反判,主队球员不断地被吹犯规,甚至把建业核心尤里安给罚下,同时给了另两名罗马尼亚外援各一张黄牌,导致罗马尼亚“三剑客”都无缘最后一轮比赛。

那年我站在居民楼顶,看了半场“建业”生死战

那时的赛程表,全靠手写 郑子蒙/供图

场内的大比分牌始终是0:0,直到终场。这个定格的比分,意味着之前半只脚迈入甲A的建业队,最终冲击甲A失败。比赛结束时,一些球员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躺在球场上不动弹,不知是过于疲惫,还是心碎。全场球迷出于对黑哨的愤怒,爆发出此起彼伏、山呼海啸的音浪。远远听着,仿佛无数只困在笼中的野兽在集体嘶吼。许多球迷点燃垃圾,像我们在电视上看到的意甲联赛那样,在球场的座位区燃起火堆。远远望去,像暗夜中闪烁的星光。

那年我站在居民楼顶,看了半场“建业”生死战

老报纸上,伤心的尤里安 郑子蒙/翻拍

站在我旁边的球迷们在纷纷议论,有人表示惋惜,有人怒吼。有消息灵通的球迷,说广州松日升级成功了。住在这楼里的居民们,则大多面无表情,纷纷回家做饭烧汤。牛哥情绪低落,一言不发。我刚开始看球,还不太能体会到太多球迷的伤感。

那年我站在居民楼顶,看了半场“建业”生死战

那时还没有网站,积分榜只能从报纸上看到

郑子蒙/翻拍

那时候还没有雾霾的说法。但感觉天空都是灰蒙蒙的,站在楼顶也看不清楚远方的楼宇。初冬时节,空气都是沉重的,弥漫着华北平原特有的阴冷和压抑。北风呼啸,天空越发阴沉冷峻,好似饱经风霜的脸。我打了个哆嗦,随着人群向下楼的楼梯挪动,重回到那个漆黑的楼道。当我们骑车回去时,红色的海洋从体育场四面八方涌出,充满喧嚣和愤怒。

人群聚集在体育场周围,久久不愿散去。路边的音像店门口堆满了落叶。音量被调到最高的低音炮,震颤着反复播放那首《心太软》。任贤齐一遍又一遍地唱着,“你无怨无悔地爱着那个人,我知道你根本没那么坚强”。

那年我站在居民楼顶,看了半场“建业”生死战

图片来源网络

回家之后,从电视和报纸上看到了建业球员的眼泪,看到了罗马尼亚外援的困惑,更看到了广州松日队某教练的那句“谢天谢地谢人”。这句话争议颇大,不止刺痛了河南球迷的心,更引发舆论一片哗然。当时,大多数中立的中国球迷都站在河南建业这一边,因为这句话实在给人太多的遐想。因为此事,足协也陷入了信任危机。

到了第二年,我上初二,我们班在参加校内的足球和篮球比赛时,也受到了来自学生会的裁判员的不公正待遇。有的同学打出了“严惩黑哨,还我公道”的标语,而那正是建业球迷在冲A失败后的那个赛季用过的标语。在98赛季,建业队被“烟草联盟”的联手打压,直接降入乙级。

那年我站在居民楼顶,看了半场“建业”生死战

看台上球迷的愤怒 郑子蒙/报纸翻拍

对于我们初中生来说,更多的人还是关注国际足坛。世纪之交那几年,1998世界杯和2000年欧洲杯两届大赛,足够耀眼,吸引了人们更多的眼球。大批球星轮番登台,伴随着辉煌与躁动、狂热与沉沦。我并不是严格意义上的球迷,此后只是偶尔在报纸上零星地看到建业队的消息。初中、高中、大学,那些年里,建业队在甲B和乙级联赛之间沉浮,好几次差点冲A成功,最终还是差一口气。2000年时,老的省体育场被爆破拆除,取而代之的是地产项目。健康路一带,也成为了体育用品专卖店聚集的地方。

那一段时间国内足坛也颇为热闹。国家队冲进世界杯,众人以为是开始,没想到却是终点。国内联赛假球黑哨横行,从甲B五鼠、实德系,再到“金哨”陆俊的忏悔、祁宏和申思的眼泪,各方人士你方唱罢我登场,日后都在反赌扫黑风暴中现形。在这样的大环境下,建业队那几年也颇给人风雨飘摇之感,球队主场在新乡体育中心、洛阳西工体育场和郑州航海体育场之间辗转,差点走遍中原城市群。球队名字也一度加上了“黄金叶”“红丝带”“四五老窖”的不同后缀,俨然准备集齐日杂用品开个超市。

直到2006年,建业队夺得中甲联赛冠军,冲入中超,才重新回归大众的视线。记得那时候媒体对建业队有着“杀富济贫”的描述:专克强队,却时不时给弱队送温暖。由于屡屡将强队斩于马下,建业队也有了“建业专治各种不服”的说法。

那年我站在居民楼顶,看了半场“建业”生死战

甚至在2009年的联赛中,建业一度占据榜首半个多赛季,并最终以季军的身份杀入亚冠比赛。让我印象最深刻的是,建业队一直保持着平民球队的特色。哪怕是进入中超后,球队也一直没有什么大牌球星,从来没有重磅引援。俱乐部在场外也极少炒作。低调、平实的特点,倒也和中原大地的厚重契合。

那年我站在居民楼顶,看了半场“建业”生死战

鼎盛时期的河南建业 / 来源网络

2007年我到北京读研,认识了另一个来自河南的牛哥。这位牛哥是平顶山人,在郑州读的本科,硕士来到北京。他认识河南建业球迷协会的一些人,有一次他们给我们班送了一些建业队在北京比赛的票。比赛那天上午,牛哥和球迷协会跑到机场去接机。下午,他带我们班男生一起去工体看比赛。球迷协会给了我们头巾、旗帜,以及助威用的乐器。我们一路敲锣打鼓,从学校出门过天桥,坐地铁,一路喧嚣地来到工体。我们在国安球迷的绿色海洋中颇为显眼,引来路人侧目。

那年我站在居民楼顶,看了半场“建业”生死战

北京工体看建业客场 郑子蒙 /供图

那场比赛中,两队实力差距明显。建业大部分时间蜷缩在自己半场,伺机反击。球队最大牌的外援奥利萨德贝作为单箭头顶在前面,抓住为数不多的机会,冲击国安的球门。有两次他的头球擦杆而过,足球直飞看台上,引发观众席上大呼小叫。看台上,两队球迷被铁栏杆隔开,隔空对骂。那边国安球迷集体骂“sb”,这边一个建业小球迷用河南话吼“你沙雕”,稚气的口音瓮声瓮气的,引发众人一片哄笑。

那场比赛,建业0:2输给了主场作战的北京国安。比赛无关联赛排名大局,球场里火药味也不浓。我们不像铁杆球迷那样的亢奋,只是平静地欣赏比赛,时不时鼓噪一下锣鼓喧天的氛围。记得牛哥说,“要是毕业后回郑州工作,也可带劲啊。每周末能去看建业的比赛。”我说,“中啊,那就回去呗。”

参加工作后,空余时间越来越少。别说现场看球了,就是在网络上看直播都越来越少。大部分时间都是赛后简单浏览一下体育新闻。那几年,恒大的金元足球横空出世,继而长期占据国内足球领头羊的地位。对于建业这种过于平淡的球队,很少能看到关于它的消息。

2014年底的一天,我在办公室电脑前接到一个陌生电话。来电的是我一个中学同学,他现在成了河南某市的球迷协会会长,这次带队来北京为建业队助阵。他给我说,这是联赛最后一场死战。国安要是赢了,有可能积分超过恒大而夺冠;建业要是输了,就要降级了。我听得有点蠢蠢欲动,想偷偷溜出去,跟他一起去看球。奈何还没开始行动,便被领导叫去开会了。等到开会结束,我收到他发来的微信:0:0,建业保级,恒大冠军。

我这个同学是个外省的,初三跟着父母到郑州做生意,转学到我们班。一开始他显得和我们格格不入,后来大伙一起踢球,逐渐熟络起来。初中毕业后他去了河南另一个城市,我们便很少联系。没想到多年后又以这种方式重新联络了起来。不过加了微信之后,他除了发给我一些比赛的信息,便是以各种理由找我借钱。我听别的同学说,很多人都被他借过钱,但还钱并无下文。我便再也没有回复他。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我想联系他问问近况,发现已经被他拉黑。而他的头像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之前的头像是他的自拍照,现在换成了一个球员的背影,点开一看,是建业队的传奇球星——8号宋琦。

那年我站在居民楼顶,看了半场“建业”生死战

河南建业老队长宋琦 / 来源网络

建业这个名字来自于一个深耕中原的地产企业——建业集团。从九十年代中期开始,二十多年里,建业队成为少有的一直没变更冠名的球队。从企业营销的角度上讲,建业投资足球的战略是成功的。伴随着河南建业队一路走来,建业集团也发展成为河南最知名的地产公司。后来我去豫中地区做村庄规划项目,一路经过很多小城市和县城,发现建业的楼盘往往占据着最好的位置,也有着最高的价格。建业足球俱乐部还买下了航海体育场,成为了中超第一支拥有自己专属球场的俱乐部。

我是一个没有故乡情节的人。成长的过程,漂泊在好几个城市,很少有对哪里产生过家乡的感觉。我对郑州的感觉也比较平淡。郑州并没有深厚的历史和显著的特色,只是近代以来,各色人等从四面八方汇聚于此。漂泊、混杂和中庸,是它的底色。足球俱乐部作为舶来品,与这座火车拉来的移民城市的气质倒也符合。对于这个文化特色上模糊的城市,因为建业队,也得以拥有了一张城市名片。从曾经的老省体育场,再到航海体育场,球场作为重要的公众交往的场所,为市民精神的培育和表达提供了空间。经过这些年的成长,足球显然已经在这座城市的文化生态中生根发芽。

去年,当足协要求各俱乐部进行“中性化”改名时,河南建业该如何改名,也引起了很大的争议。很多球迷觉得建业不止是企业的名字,这两个字本身已经与这支球队融为一体。最终。郑州市、洛阳市和建业集团达成三方协议,将建业队改名为河南嵩山龙门足球队,郑州、洛阳成为球队的双主场。

前一阵子,我坐火车去南京出差。夜里躺在卧铺上,读了两本关于南京历史文化的书。书里讲到,三国时孙权在南京建都,命名为“建业”,寓意“建功立业”,从此这座偏安一隅的城市,首次成为国都。第二天早上被乘务员叫醒,看了看窗外,火车正过长江大桥,浩荡江水滚滚东流。过江之后,火车与幕府山擦肩而过。向窗外望去,远处是云雾缭绕的钟山。出了车站,面前正是大气沉静的玄武湖。不由得感慨这里真是山水形胜、虎踞龙盘。“建业”这个名字又在脑海里冒了出来,真是个好名字啊。不过历朝历代,想要真正建功立业,显然需要问鼎中原。建业或许并不属于哪个企业和足球俱乐部,而是中原地域文化的一部分。

回忆过往,足球和城市有时候会交织在一起。这种回忆很多时候并不那么美好,就像我对于建业队印象最深的一场比赛,依然是第一次在现场看球,目送球队冲A失败。这份回忆实在让人唏嘘。

非典那年我们高考,选修科目的考场在健康路那边的七中。考试结束后,我推着自行车走出校门,却同牛哥不期而遇。我们初中毕业后没有就读同一所高中,也断了联系。三年不见,没想到又在这里见面。一起回家的路上,我们一边议论着那变态的数学试卷,一边畅想着未来的大学生活。骑车经过健康路时,牛哥说之前这里有个体育场是吧。我说是啊,咱们还来看过球,不过没混进去,是在外面居民楼楼顶遥望比赛。他说,“想起来了,那年建业被阴了,真气蛋。”

牛哥接着说,高中这几年,我也跟过建业队的比赛,去过新乡,也去过洛阳,去那可以跟着球迷协会的大巴过去,两三个小时就到。我攒了几年钱,今年买了建业的年票,别看高三很忙,周末我也都去现场,雷打不动。不过要是考到外省上大学了,这下半年的比赛可就看不了了。省外可不比新乡洛阳啊,我去年暑假去上海旅游,早上坐火车,夜里才到那,可球远。”我说,“啊,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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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首发于《北京规划建设》

作者授权“郑说”独家发布

作者简介:李昊城市规划师,专栏作家,摄影和旅行爱好者。热爱写作,沉迷于阅读城市,游走各地,在梦想与现实之间找寻城市的诗意。撰写大量城市研究、城市文化与城市旅行类文章,为《中国国家地理》、《新周刊》、《世界遗产地理》、澎湃新闻等多家媒体撰写专栏或供稿。曾获穷游网微锦囊大赛等奖项,并被Lonely Planet、西班牙大使馆、爱尔兰旅游局等推介。著有《城归何处:一名城市规划师的笔记》

那年我站在居民楼顶,看了半场“建业”生死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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