喀布尔怎么读(喀布尔怎么读音)

阿富汗是丝绸之路上东西方文明汇聚之地。此书记录了作者刘拓(北京大学考古文博学院博士,现为兰州文理学院旅游学院副教授)于2014年和2017年两次独自踏寻阿富汗诸多古代遗存的故事。阿富汗局势复杂,访古行旅充满冒险和艰辛,而普遍的贫穷和宗教的保守,也让这里有着独一无二的风土民情。书中除了介绍阿富汗古代遗存的历史、分布和现状,也描绘了此地的自然景观和社会日常。作者在历史、考古领域的扎实积累增添了此书的知识性,生动的叙述中饱含对过往和现实的人文思考,文笔朴实而充满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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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富汗访古行记》

刘 拓著

北京大学出版社出版

惊魂巴米扬归程

回到巴米扬,城里几乎一点灯光都没有,我连来时的街道都找不见了。哈桑带着我找旅馆,我却一心想找机会摆脱他。他还是和前面一样耍小聪明,到旅馆门口以后不让我下车,自己去谈价,然后跟我说一个让人难以置信的虚高价格。到第三家旅馆的时候,我一定要自己跑去谈,终于是正常价格。但他竟然说不愿意跟我住一间,必须要两个单人间,随后我看他和店员说了什么,结果一个单人间的价格几乎和双人间差不多。我积累了一天的怒气终于爆发了,指着他的鼻子发火,全旅馆的人几乎都跑下来看热闹。然后我说,你自己住这儿吧,我走了,就拿起我的包跑进黑暗里。哈桑和其他人一时没反应过来,等他们追我时,我早就不见踪影,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没人能看出我是个外国人。

凭记忆走回巴米扬的街上,手机开始疯狂振动,我索性就关机了。街上还有零星的几个摊位,还不如遍布星星的天空亮。我跑到街西头的汽车站,犹豫了一下,最终没有上亚阔朗的车,但也确实没人愿意回喀布尔。我感觉自己都有点疯癫了,在街上遇到一个人,就问他现在有没有办法去喀布尔,大概问了20多个人,一直问到街东头。都快10点钟了,我几乎就要放弃,最后又看见一家餐馆,里面还有几个人,就想去碰碰运气。

我带着哭腔问饭店老板,有没有办法回喀布尔。饭店里正在和人打牌的哈扎拉人鲁胡拉听到我的话,放下了手里的东西,过来问我刚才说了什么。我一字一顿地说,我要去喀布尔,要赶明天早上6点钟的飞机。他脸上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说这条路真的很危险,没有必要为了这趟飞机冒这个险。我觉得真的是没希望了,又不觉掉下眼泪。鲁胡拉拍拍我,问我吃饭了没有,我也确实饿了一天。他跟老板点了一大盘抓饭,一边看着我吃饭,一边讨论这件事。

鲁胡拉说,他是和几个朋友一起来巴米扬玩的,本来准备明天一大早回去。这段路晚上有塔利班出没,塔吉克人和普什图人通过没有太大问题,但他们是什叶派的哈扎拉人,遇到塔利班后很可能有麻烦,他需要和朋友商量一下。一通电话过后,他的几个朋友都过来了,一边劝我放弃这个打算,一边陷入激烈的讨论。最后他们的司机,一个留着披肩卷发,外形有点像腾格尔的小伙儿跟我说,如果我一定、一定要回去,他们愿意跟我承担这个风险,但希望我能给150美元的车费。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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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米扬大佛

我把自己的性命完全托付了出去,先随他们到了离城区大概三四公里的一个小村庄,他们说在这儿稍微歇一会儿再出发。这是一幢非常大的房子,里面铺着华丽的地毯,干干净净,但除了电视,几乎一件家电都没有。朋友们席地而坐,开始边看电视边抽起水烟来。我感觉自己又受骗了,已经晚上11点,离飞机起飞只有不到八个小时,赶忙问司机到底什么时候能出发。他说路上现在仍然危险,后半夜塔利班活动会减少,最早只能1点半出发,用最快的速度开过去。因为喀布尔机场安检非常烦琐,6点半的飞机,5点半应该要到机场门口,这样算起来,就只有4个小时的路上时间了。我始终觉得来不及,但司机一口咬定不会有任何问题,如果赶不到,他倒找我150美元。我只能将信将疑地答应下来。

鲁胡拉的团队共有五个人,因为我的到来,他们显得非常兴奋,在屋子里抽完水烟后载歌载舞。房东应该是他们的朋友,巴米扬的当地人,拿出了很多小零食给我吃。我至今也不知道他的房子为什么是这个构造,除了一台可能有50英寸的平板电视,屋子里就只有地毯和很多收拾得整整齐齐的床铺——没准这儿是当地专门接客的民宿。到了12点,鲁胡拉建议我们休息一会儿,大家伙就都盖着被子睡着了。月亮升了起来,斜斜地照在地毯上,我当然一点也睡不着,痴痴地看着地毯上的毛。两天的遭遇给了我强烈的不真实感,我甚至有点希望再一次睁开眼睛,这月光是照耀在我学校的宿舍里。

眼看要到一点半了,大家还是没有要醒来的意思。我心里着急起来,毕竟对于中亚中东人的时间观念很难抱太大的希望。突然一阵闹铃响起,大家迅速站起身来,我才发现所有人都没脱衣服。鲁胡拉把我拉起来,最终大家在10分钟之内就出发了。

我和三个人一起挤在后座上,这当然是出于安全考虑。车里的空间极度狭窄,另外三个人都尽量缩起来以给我让出更大地方。阿富汗山区的夜黑得没有一丝人迹,路上几乎没有会车,没有超车,我们放着当地的音乐在山路盘旋,好像沦亡在黑色的海洋里。我取出手机定位,想看看到了哪里,这才发现走了让很多人闻之色变的巴米扬南线。时间上倒是有了些把握,而司机可能也是因为要利用后半夜赶到机场,才会选择这条线路的。

我们的车在山区全程大概也就四五次会车,第三次会车时,迎面开来的车主动停下来,跟司机说了一句话。司机听后脸色大变,说前面路上刚刚有塔利班活动。我们不能再走了,就找了路边一个空地停了下来。后座上的几个人赶忙下车,让我趴在地上,他们三个再坐进去,用腿遮住我。气氛万分紧张,我问司机大概什么时候能走,是否还能赶上飞机。司机说话有点颤抖,说别想什么飞机了,能平安到达喀布尔就谢天谢地了。我一向比较心大,以前虽然被军队扣押过很多次,甚至持续很多天,但从来没有过性命的威胁,而这次我真的感到发自心底的害怕——因为连当地人都不知道,即将迎接我们的是什么。

我趴在地上,一声都不敢出。四周死一样寂静,只能听到喘息声,我不知道这样的等待还要持续多久。半小时后,司机从外面跑回来,说新来的车报告没看见塔利班,可以走了,但稳妥起见,还是让我再趴一会儿。我的心算是放下来一半,又在考虑有没有可能按时到达机场了。

通过了最危险的路段,司机让我钻出来坐好,明显感觉他开得更快了,在山路上开出80公里/时的时速,应该是想把损失的半小时追回来。到了将近5点,我们终于到达了南线和喀布尔-坎大哈主干道的交汇处——迈丹沙赫尔城。“现在已经完全没有危险啦!”司机大舒了一口气,我们六个人也跟着欢呼起来。我这会儿才算是困极了,沉沉睡去。马上到达机场时,周围人把我摇醒,已经5点50了,离起飞只有40分钟。司机露出小孩子完成任务一般的喜悦,和我使劲儿拥抱了一下,我赶忙就往安检口跑去。喀布尔机场有令人闻之色变的四五道安检,乘客在1公里外就要下车徒步,经过连续三四个几乎一模一样的搜包检查——没有人知道为什么要进行这么多次。我手持机票,满头大汗地给安检员指着上面的时间,他们也看出了急迫性,周围的其他旅客见状也让开道路,让我快速进去。最终在起飞前20分钟,我赶上了换登机牌。巴米扬的惊魂一夜,总算告一段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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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米扬大佛头部

参观绿松石山遗产中心

时间快到9点,我准备打车去喀布尔国家博物馆,然而这个区域的车有些少,我就向南走,去砖桥清真寺北面出租车的集散地,竟遇到了本次阿富汗之行最后一个惊喜。在记录老房子时,我发现这一片的房屋质量明显高于喀布尔其他地区,三层的房屋开始出现,很多房子在第二层会有木质的阁楼,又看到了好几个雕刻精美的大门。我在其中拍得流连忘返,突然一个穿着当地服装的年轻人凑过来,用非常流利的英语问我是不是在找绿松石山(TurquoiseMountain)。我听发音以为是土耳其山,问他这是什么,他说这个地方可太有意思了,可以带我去看看。他领我走进了一个不起眼的古建筑大门,拐过几个弯以后,我看到一块设计时尚的透明塑料板子,上面写着“TurquoiseMountain”。进门之后,能看到一个巨大的传统四合庭院,正房共有两层,都带木质回廊,回廊做木雕拱券的装饰,是我在喀布尔见到的最好的院子。一位西装革履的先生出来迎接我,询问我的身份。在得知我到阿富汗是专门为了看文物古迹,并且在不到十天的时间里去了那么多地方时,他的眼睛都亮了起来,不由分说就抓着我进了办公室,要给其他朋友介绍。

一位坐在电脑前的姑娘站起来跟我主动握了手,向我讲述这个地方的来历——这是我在阿富汗唯一一次和当地女性有肢体接触。办公室所在的建筑内部,装饰更加精美,墙上都是灰泥雕成的花纹,家具应该都是从各处收来的古董。姑娘说,绿松石山的名字来源于古尔王朝首都的别称,这个都城可能位于前文提到的贾姆宣礼塔附近,体现了这一机构创立的初衷,就是关注和保护阿富汗的文化遗产;在实际操作中,还包括了对传统手工艺和装饰艺术的保护和传承。这个机构2006年由英国的查尔斯王子和阿富汗前总统卡尔扎伊共同设立。设立之初,它就选择了位于喀布尔河北岸,喀布尔历史街区中最好的穆拉德(Murad)片区进行修缮。十多年来,总共修缮了100多座历史建筑,并把办公地点、培训机构和工厂都安放在了最大的两个院落中。随后她给我播放了绿松石山的宣传片,详细展示了这些宅子修缮的过程。现在绿松石山的实际负责人,正是2003年徒步穿越阿富汗中央山地的英国人罗瑞·斯图尔特。

一开始迎接我的那位男士带我继续参观宅子的其他部分,其修缮工程甚至比我国很多地方做得都好,基本做到了尽可能少地替换构件,修旧如旧。参观过程中,这位男士不断询问我这几天去到的古迹的现状,很多地方连他们都没有最近的资料,得知一切安好,他非常欣慰。在这里的游览不断打开我新世界的大门……

……推离古宅的大门,再次看到那所有人身穿传统服装的杂乱街市,我感到很不真实。这个世界上伟大的人、伟大的事不算少,而这两个低调的小院子,带给我的震撼却一直持续至今。在阿富汗这样动荡的国家,很多驴友包括我,前去叨扰一遭,回来就书写自己壮烈的行程、神奇的遭遇,乃至从中挤榨出的悲天悯人之心,实则于己于人都毫无进益。而这样的机构,就这样不急不躁地运作在那里,对文化遗产的保护自不用说,长久下去对社会潜移默化的影响,更应让人敬畏。

作者:刘 拓

编辑:蒋楚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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